小乞丐眼睛放光,她之前瞧见城里有富贵人家领养流浪猫狗,只要取了名字就代表着要把它们带回家。
她连忙应道:“好!那我以后就叫玄蚼!”
沈冉微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手心朝上摊在玄蚼面前:“走吧,和我回去。”
玄蚼很开心地将手搭在沈冉手中,沈冉想着把人带回去刷刷洗洗,日后再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能给她意外的惊喜。
“捡个乞丐回来做什么?”
萧灵均倚在门边抱臂上下打量玄蚼一番,看上去倒有些冷漠。
玄蚼莫名怕他,不声不响躲到沈冉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
“路上遇见了,看她挺可怜这么小就无依无靠,我打算把她带去京城。”
沈冉推着玄蚼的背将她交给何府的下人,让下人将她带去沐浴换套新衣服。
萧灵均面色不善眯眼,等人走后,勾着沈冉的腰带将人拉近:“殿下总是这样善心大发吗?”
“对我也是,对这个小乞丐也是?”
面对萧灵均的叩问,沈冉下意识摸摸鼻尖:“这不一样。”
“呵,最好是不一样。”
萧灵均冷笑,用食指点点沈冉的肩膀:“若是殿下给我的和给别人的一样,我可就不稀罕了。”
语罢,萧灵均转身离开。
沈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003在她脑海中冷嘲热讽:“我早说了男人就是不该惯着,你瞧瞧,这一下就蹬鼻子上脸了。”
沈冉在心中默默叹气,其实她觉得萧灵均这样还挺可爱的,但她要是和003这样说,003肯定又要嘲讽她一番。
真是不知道003和萧灵均之间到底是有什么过节。
*
京城,乾清殿。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一个侍女哭喊着被拖出去,将在屋檐停留的乌鸦惊起飞走,元内侍刚好领人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到门口就撞见这一幕。
元内侍不着痕迹地皱眉,低声询问一旁的嬷嬷:“这是怎么了?”
那个嬷嬷叹息:“这都是这个月第五个了,给陛下梳头又没藏好白发,被陛下赐杖毙了。”
嬷嬷偷偷瞧一眼殿门,压低声音劝告道:“你现在进去的话小心些,陛下刚刚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元内侍也忍不住叹息,接过身边人手中托盘上的药碗,推开门走进殿内。
邶帝满脸倦容坐在梳妆台前,闭眼按揉着太阳穴,方才怒气太盛此刻感觉头一跳一跳的疼。
殿内摆设被砸得稀烂,元内侍绕过一地碎片,端着药碗走到邶帝身边。
“陛下,该喝药了。”
元内侍小心翼翼提醒道,邶帝闻言抬眼定定瞧着药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药,片刻后才开口:
“放那吧。”
元内侍将药碗放在邶帝手边,邶帝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抬手抚上眼尾的细纹,喃喃道:“元乔,你瞧着朕是不是又老了几分。”
元内侍宽慰道:“陛下正值壮年,怎么会老呢?”
“可朕今日梳头时,分明瞧见又长了许多白发。”
邶帝缓缓闭上眼,仿佛不愿接受镜子里那个满脸皱纹,白发多到藏不住的女人是自己。
“陛下这些日子为国操劳,劳心过度,长些白发也是正常的,还是先喝药吧。”
元内侍将药碗往邶帝方向又递了递,邶帝闻言抬手捏上勺柄,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响声,黑漆漆的药汤弥散着苦味。
她有些遗憾道:“这药朕都喝了这么多年,一点用都没有,兴许传闻是假的吧。”
元内侍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回复,见邶帝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勉强笑道:“陛下是真龙天女,自有上天眷顾,便是不喝这些药也会长命百岁。”
“百岁?可朕想要的可不是百岁。”邶帝叹息,“前些日子,礼部又上言劝朕立储。”
“可是立谁呢?沈昭有异族血脉,沈冉又背靠何氏,她们都不是朕想要的人选,朕谁也不想立。”
“每次听他们高呼‘陛下千秋’,朕都在想,若是朕真的能千秋多好,与天同寿与地同齐,就不用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拱手让人。”
“为什么时间不能多宽容朕一些?朕分明,”
她顿了顿,“……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
邶帝疲惫地闭上眼,屈指抵在额心撑着脑袋,没有梳成发髻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她的面容。
她似乎思绪良多心情起伏,呼吸都有些混乱。沉默许久,再次开口时声音竟莫名艰涩。
“……昨夜我又梦见母皇,梦到她死前的模样,她用那样恶毒的话立下诅咒,说我当不好一个皇帝,迟早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她的话语轻轻却如鬼影一般阴魂不散飘在殿内,缠在屋梁。几十年如一日的噩梦,先皇一日都没有放过她。每每梦到,她都会想起自己的称帝之路是铺满鲜血的。
她深深吸气,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愤怒。
“呵,只可惜母皇她聪明一世,唯独在这件事上却看走了眼!”
邶帝另一只搭在膝上的手逐渐收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睁开眼双目猩红。
“朕才不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朕是天命之人,登位是顺应天意!”
“朕要让她在地府好好看着,大邶在朕的治理下只会越来越好!”
她的语气威严,明显带着怒意。
元内侍谨慎地没有说话,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邶帝情绪更加激动。
可静默一会,邶帝突然像泄了气一般叹息,握成拳的手也松开来,双手掩面不愿让人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她的声音闷闷:“你下去吧,让朕静静。”
“是。”
元内侍低眉顺眼应下,弓着身子退出乾清殿。
门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刻,她瞧见太阳缓缓升起将殿里模样照得越发清晰,可邶帝偏偏坐在那一小片的阴影里,如何也见不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