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莹停下脚步,看着这妇人的可怜样,又看着两个茫然无措的小孩,心里松动了。她又看向贺重山,只见贺重山隐晦地点了点头。他背着这个男人走了几个时辰的路,实在是累得不轻,哪怕半里地的路也不想走了。
二两是贺重山的月俸,也够这孤儿寡母过一段时间了。宝莹算了算手里的十多两银子,二两是他们可以承受的价格,她勉强答应了,在这个叫玉山村的地方落了脚。
这下好了,王妇人是肉眼可见地高兴了。可那个被啐了一口痰,一无所获的王黑头立马拉下脸,用一脸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们。
宝莹才不将这么一个庶民放在眼里,她跟在王妇人后面往屋里去,一路还絮絮叨叨:“我瞧你们兄妹四人住一间屋也太挤了,虽说是兄妹,可也不方便不是。不若你们再出一两银子,我将那间小房间也让给你们,我和我两个孩子住厅堂就是……”
“不了。”宝莹冷淡地拒绝了。
四人进了屋,哪怕大白天,这房间也暗沉沉的。
望春很是不解,待王妇人离去,她小声问:“为何不将小的那间也租下来,你也好休息。”
宝莹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有什么不好休息的,贺重山——”
正打算将伤患往床上放的贺重山停下动作,只听宝莹说:“床是我睡的,把他放地上。”
“……这样不好吧!他现在是你兄弟呢。”望春压低声音提醒。
“哼!他算我哪门子的兄弟。”宝莹冷哼一声,过去往床上坐了,下一秒,她原地弹了起来。她仔细打量这床铺,一床不知道塞了什么填充物的麻布褥子,褥子下面铺着压实了的稻草。她抽动鼻头闻了闻,嫌弃地离远了。
“给他躺吧!我宁愿睡地上。”宝莹示意贺重山把背上的人放上去。
贺重山:“……”
贺重山去掉了巨大的负担靠着床柱坐了下来,他是一点也不想动了。
“女公子……为啥不再租一间房啊!”望春匪夷所思。
“你还敢一个人住?”宝莹严厉地批评望春,“再有人害我们怎么办?我绝不落单!”
望春很想说她们两个女孩是两个人,但想了想昨晚的情景,还是算了。她望向床上的病患,和累得不想动的贺重山,担忧地说:“还得叫大夫呢?怎么办?”
毕竟他们三现在谁都不像能去叫大夫的人,况且那大夫还住在隔壁村。
宝莹摸了五个铜板:“叫他们家的儿子去。”
宝莹觉得自己很慷慨,城里喊青壮干一天苦活也不过三四十个铜钱。吴国这些年富庶,而且信奉高薪养廉,贺重山的二两月俸放普通人家其实也算是绝对的高薪。
…………
张四歪歪扭扭地驾了马车,莽撞地冲在旷野里。他儿子在后面车厢里摔来撞去痛得哇哇大哭,可他却丝毫不敢停歇。
索性那河滩离官道不远,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拐上了大道,这下路况平稳了许多,但他依旧不敢停,趁着夜色,一路狂奔。天还没亮,他就来到了蓟春郡的一座小城前,被阻了去路。
他四下环顾,只见小城外的官道两旁支了几顶帐篷,也有搭起来的棚屋。帐篷是一些错过时辰的旅人在此落脚,棚屋则是靠着这小城做点生意的小商小贩搭的,草棚里简单提供一些茶水点心,几张桌子供人歇脚。
他一路仓皇行来,动静颇大,吵醒了不少守夜的杂役,就连小城女墙上值守的军士也动身远远望过来,身形带动了女墙上的火把,火影在黑暗中晃来晃去。
张四额头上又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俗话说做贼心虚,这万籁寂静的夜里,他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黑暗中的眼睛注视着。
他不敢再有动作,丢下缰绳,钻进马车里,与儿子一同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