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乐扣紧安全帽与防护镜,和一众哈欠连连的人一起,挤入狭窄走廊。
回到宿舍时,红色电子钟的数字再次切换,丁羽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发出呓语。燕无乐悄悄将外套物归原处,她躺上床阖眼不久,床头的电子钟就“滴滴”响起闹钟。
新的一天开始了。
燕无乐睁开疲惫的眼,丁羽先她一步起床洗漱。她听着洗手间的水声,把昨晚偷来的维修元件塞进枕头。
待丁羽回来时,燕无乐堪堪坐起。你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她听见丁羽惊诧地问。
“还有你的手,你也过敏了吗?”
燕无乐神情恍惚地低头,只见自己胳膊乃至手指的皮肤上,也泛起了相似的红疹。
不说还好,一说就感到瘙痒难耐。
她忍住抓挠的冲动,对丁羽笑了笑,“看来是的,被子里螨虫超标了吧。”
新的一天,但工作仍如昨日。
且日复一日。
一周过去,燕无乐已经熟练了育儿房的洗扫与整理。她来得比学者更早,索性接管了育儿房钥匙。
凌晨的教室内,巴斯消毒液浸透大拖把,燕无乐拿着它四处挥洒。刺鼻的气体挥发到空中,正好驱散困意。
燕无乐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好好睡一觉。
她的枕头逐渐饱满,床底鞋柜后的狭小空间也变得不可告人起来。
而在另一个房间中的「扁舟」,正被不同的工程师反复送上检修台。
周一黑着脸制止了七嘴八舌的讨论,“所以说,你们修了这飞船一周,结果它不仅到现在都飞不起来,原来好的部件也不见了?”
“这……我们也不知道,我们都是按原来的方式修的……”
“是、是啊,这太奇怪了!难道它是什么高级货,能自我修复?”
不同肤色的工程师们聚在一起,他们穿着加工区统一的帆布外套,看着身着驾驶区白大褂的周一面面相觑。
他的脸色很不好,此时此刻,没人敢多辩解一句。
“自我修复?你们真是什么都能编的出来!”周一神色阴郁,“这飞船是金銮城的新品不假,但金銮城……呵,你们也不必对它有太多滤镜。”
什么文明的巅峰、人类的永恒,他一字一句道,都是你们对它的粉红色幻想。
“你们忘了我说的吗?「大鱼」里的我们平等博爱,共有共享,这才是真正的文明,才是我们自己的家!”
“专注自己所拥有的,弟兄们。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崇拜吧。”他清了清嗓,语气不再那么严苛。
“我刚接到消息,前方检测到一座废弃的工厂型悬浮岛,再过十个小时我们出舱捕捞!”
同一时间,育儿房内——
一堆学龄儿童歪七扭八地围坐一团,他们像开了视线追踪的小摄像头,脑袋圆圆,正跟着燕无乐的手指而动。
她站在那尊巨大的全息投影仪前,旋钮一转,硕大的玻璃球体中就浮起高楼林立的城市景象。
悬浮在上方的时空坐标显示,这是地球时代的末尾,各类资源的消耗量即将达到临界值。
三指放大,摩天写字楼的内部呈现在眼前。和金銮城如今的繁华充实不同,这些闲置的大楼中积满尘土,成排的办公桌下是凌乱的A4纸。
“……随着人造太阳「金銮」的稳定,配套环形城也随之竣工。人类最后回望地球,紧接着踏上星际迁徙的漫长旅程。”
军队作为前锋,在重重险境的未知宇宙开辟出了最快路线;携带基建材料的施工队紧随其后,迎接他们的是随时降临在环形城的星际磁暴;然后是各大产业的集中转移,在大批量人类居民到来之前,它们要保障基本的生存刚需……
燕无乐讲着自己所学,地球时代算近代史,义务教育的部分她有信心。
“大家听明白了吗?这就是地球时代的历史,我们祖先的经历。”
接下来就要步入以金銮城为代表的星际时代了,她心不在焉地盘算着。
但下一秒,一道脆生生的童声把她拽回了现实: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学坏蛋们的历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