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有拉窗帘,光亮从巨大的落地窗里穿过把房间灌了个满。
两个人都醒得早,闹钟还没响已经都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高铁票是八点四十的,到灵市要三个小时,下午一点火化。
颜蓝青和颜焱随便在路边一个面馆吃了点东西,又逛了逛。
其实说逛,也没什么好逛的,这里相比他们之前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落后一些。
最大的商场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缺了一些笔画的立体灯牌也昭显着他的落魄,一眼望过去没有什么高楼,立在空中错乱不堪的电线上似乎蒙着一层雾。
但这是他妈妈呆过的地方。
颜蓝青看了看颜焱,他没什么表情,由于面部太放松,上嘴唇中间的唇珠有些随意的秃噜在外面,看着像是一滴硕大的泪珠。
颜蓝青没有和他说话,他牵起了他的手。
就这么随意的在这个没有交通规则的马路上走了一会,两人坐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去了火葬场。
很安静。
他们到这里后发现这里和电视上的不同,不存在什么一间一间的大厅给你吊唁,还摆花圈。
这里什么都没有,粗略看了一下有七八个人,他们一进来,为首一个老头就走过来。
“颜焱吗?”他有点颤抖,走上去拉住了颜焱的手,“像啊,太像,模样和小锦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漂亮的孩子。”
这是吕锦的姨父,也可以说是她的养父吧。他旁边的应该就是姨娘,右边的一对应该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剩下几个年轻点的,颜蓝青看不出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还有几个亲戚,更不认识了。
颜焱的手被他布满茧子的掌心磨得有些痛,意识也逐渐清醒,但他表情淡然,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嗯了一声。
在场的人本就情绪不高,现在更加沉闷,那老头松开了手,手背很快速的从面上抹去了那不易被察觉的泪。
他把颜焱引到了那对夫妻面前,说:“按理说这是你外公外婆,你,哎。”话还没说完,眼泪止不住的从沟壑的脸上坠落,他哑声,背过身去擦起了泪。
颜蓝青知道,他这是想让颜焱认下,颜焱的背影现在看着格外硬挺,又或着说是紧绷。
他走上前去,手覆在了颜焱后背,他感觉到那句身体软了一下,“我们去旁边等吧。”
没有人在说话,好像在用安静的氛围显示对死者最后的尊重。
吕锦的棺材板子已经盖上,没有人问颜焱要不要看一眼,颜焱也没有说。
空气中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一家人端着骨灰盒走了出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打破了现存的安静。
颜蓝青说不出的感觉,在听到有人放声大哭的声音后他竟然鼻头一酸。
“吕锦。”
有人喊了她的名字,一群人乌压压的涌了过去。
“你是她儿子,你来拿吧。”那老头托着颜焱的手。
颜焱刚接过来,有个声音叽喳老太太嚷起来,“你疯的啊,你喊他拿,在外面生个这么大小孩出来家里都没人知道,说出去风光啊!他来看过烧完了还不好叫他走啊,走走走!”
说罢用不太灵活的身体驱赶着颜焱。
颜蓝青看了眼,是吕锦那个亲妈。
“哎娘欸,姐你说什么!”另一个老太太面色慌张,手乱挥着。
这里不是那么南方,方言靠普通话,虽然口音很重但不影响能听懂。
颜焱抓着骨灰盒的手在盒子上捏的死死,人也硬硬的挺在原地,“我拿。”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老太太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没顺得了心意讪讪的闭了嘴。
坐了车去了安置她的地方。
车停在路头,这里的习俗需要一行人下来步披麻戴孝步行走到里面去。
颜焱走在前头,颜蓝青不算他们家什么人,但是也裹了一个白头巾在颜焱后面走。
这里又多了不少亲戚。
那个叽喳的老太太现在好像疯了一般,大声嚷起来。
“我该死啊,我该死。我的姑娘死了,我这辈子还没享上她的福。我要死的年纪了才知道这该因的姑娘在外面有这么大小孩。这么多年我只当她在外面死了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回家!造孽造孽!我身上有罪过!我被她害死了!”
声音不算尖锐,但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
路前路后的人目光都聚集过来,她带着哭腔的一顿咆哮,吸引不少人。
周围有悉悉索索的人声,目光如火炬般照的颜蓝青身上疼。
“哪个是她外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