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普宁寺祈福的日期定在六月初六，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皇帝便下旨让仪制司派人来给赵是澜和凌寒枝教习祈福典礼所需的礼仪。

仪制司的人来的时候个个和颜悦色，口若蜜饯，太子爷长太子爷短的，凌寒枝还以为这是个轻松的活，哪成想这几个古板的老头教起规矩来严厉至极——说错一个词，重来；衣领歪了，重来；步伐不稳，重来……

几天下来，凌寒枝觉得头和四肢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边捶打着肩膀一边下台阶。

“咦，寒枝，你看，是殿下！”陈芳存大呼小叫地喊道。

“赵是澜……”

凌寒枝抬眼望去，赵是澜伫立在树荫下，明公公在一旁毕恭毕敬地扇着扇子。

他……不会是在等她吧？难道沈藤清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要找她兴师问罪？

凌寒枝上前施了一礼，未等她开口，赵是澜已经先发制人，“孤可不是特意等你，孤不过是怕你胡乱冲撞，丢了东宫的脸。”

呵呵，是怕我去福寿宫通风报信吧？凌寒枝腹诽道。

赵是澜看出她的心思，“你在那挤眉弄眼做什么？还不快走？”

“是是是，是妾身的不是，还请殿下恕罪。”凌寒枝故作柔弱地扶着陈芳存的手，远远地落后了赵是澜几步，为的是不与他并肩而行，省得看见他那张比腊月雪还冷的脸。

回到东宫，凌寒枝回到自己的寝宫，才想起今天是五月初五，赵是观的生辰，差点忘了，她答应过给他送生辰礼的。

金银珠宝这些，他肯定是不稀罕的，针黹女红这些又太暧昧了，也不行。送礼物就要投其所好，送到对方心坎上才行，游湖那天看到他开怀畅饮，他想必是喜欢酒的，那就送他酒好了。

凌寒枝想起去年曾在御花园的琼花树下埋了几坛子桂花酒，现在也该挖出来了，陈芳存也是个酒鬼，可不能让她先知道自己酿了酒。

凌寒枝扒拉着窗缝往外看，果不其然，赵是澜又出去了，陆棠溪今天进宫了，不用说他肯定是去找陆棠溪“叙旧情”去了。

陈芳存还在呼呼大睡，现在没人盯着自己，凌寒枝收拾收拾赶紧出了门，兜兜转转，身后的蝉鸣渐渐弱了，她才找到自己做的标记，喜不自胜地拿着花锄挖着。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别轻举妄动，不然我杀了你！”一道凌厉的声音在凌寒枝耳边响起。

“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何必要取我的命？”抵在脖子上的铜簪收得更紧了，凌寒枝悬着一颗心，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废话少说，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要你命的人就行了！”铜簪有些钝，不能轻易扎进血管里，却能让人疼得厉害。

“等等，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热气腾腾的天气，凌寒枝手心里却直冒冷汗。

“我叫柳叶儿，是为我的姐姐柳眉儿报仇的。”

“可我不认识你姐姐！也不认识你！”凌寒枝神色坦荡地说道。

柳叶儿脸上挂着近乎疯癫的笑容，“你不认识她，她却因你而死，可笑吧？我也觉得可笑！”

凌寒枝悄无声息地掂起花锄，等待一个还击的机会。柳叶儿察觉到她的动作，一脚把花锄踢了出去。

“我姐姐本是福寿宫的宫女，被瑞王那个狗贼私幸有孕，那个狗贼却不肯承认，姓章那个老贼婆怕她声张出去坏了狗贼的名声，就把她关在福寿宫的偏殿里打算把她秘密处死，陆姑娘不忍心，偷偷把她放出来了，想着等皇上夜赏昙花的时候，陆姑娘再找由头把狗贼引去，他和我姐姐的事情要是能被皇上知道，我姐姐兴许还有一条活路。可是你！你偏偏要不识时务！跑出来坏了陆姑娘的计划，害得我姐姐被老贼婆的人抓了回去，他们怕她再跑出去坏事，竟用一条麻绳把她给吊死了！”

凌寒枝毫不退让地反驳，“你姐姐是被章贵妃和瑞王给害死的，有本事你去找他们啊？什么？你不敢吧？因为他们权势滔天！所以你不敢让他们血债血偿！只能找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撒气！”

柳叶儿气得眉毛倒竖，“你胡说八道！”

凌寒枝语带嘲讽，“既然是我胡说八道，那你就杀了我吧，我在怎么样也是太子妃，杀了我你也别想活着走出去，你死了，就没有办法替你姐姐报仇了，真正的凶手就永远都逍遥法外了！”

柳叶儿有些动摇，手里的铜簪也跟着松了松，凌寒枝看准时机，擒住她的手腕翻身把她扣在地上。

凌寒枝毕竟是从小干重活的，力气大得很，柳叶儿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像一条奄奄一息无力地拍打着尾巴的鱼一样。

凌寒枝冷笑，“我可不会像你这么蠢，害死亲人的凶手还活得好好的，自己不去报仇，反倒因为做蠢事白白丢了性命！我要是你，到了九泉之下都没脸面对你姐姐！”

柳叶儿气得直发抖，“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让那狗贼和老贼婆不得好死！”

“好，很好，但是光是凭一身蛮力是报不了仇的。”凌寒枝松开她，起身拍了拍尘土，“我也没什么大本事，要不了瑞王的命，但是给他的颜色看看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柳叶儿平静了下来，凌寒枝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迟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凌寒枝没想到当初在御花园一场的闹剧，竟然让一个女子失去了最后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