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还要挥起马鞭,掀开帘子的凌寒枝刚好看到,开口制止了他。
小姑娘怯生生地望着凌寒枝,一张圆润的小脸黑漆漆的,凌寒枝叹了口气,对随行宫女说,“给她些吃的吧,有什么就给她什么。”
赵是澜在一旁冷嘲热讽,“你的这些善举恐怕也是杯水车薪,看她那样子,现在不饿死以后也得饿死。”
“别把人命想得那么脆弱,就算是山穷水尽,给她一点活路她就能活下去。”凌寒枝的眼眶突然酸了,神色黯然地说,“闲着也是闲着,殿下想听我说个故事吗?——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养的狗病了,我后娘嫌它没用,大冬天地就把它扔在门外,不给吃不给喝,就这么过去了五天,它已经奄奄一息,邻居看不下去了,给了它一碗饭,它吃完后竟然缓了过来,从此以后就算再被我后娘饿,它也会想办法出去自己找吃的,而不是傻傻地待在原地,坐以待毙。”
赵是澜看着她蒙着雾气的杏眼,语气不见波澜,“你这故事说得太牵强,前面说人命后面又说狗,而且漏洞百出——别说一条狗了就算是一个人大冬天被扔在天底下也活不了五天。”
说话间,赵是澜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虎啸岭最险要的位置,附近都是不知深浅悬崖峭壁,终年不散的云雾缭绕其中,猿猴的叫声如同鬼魅的哭喊声一样在山谷里回荡,无端地让人觉得寒从心起。
赵是澜警戒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凌寒枝则默默地把提前准备好的包袱背在身上,六月的天气,暑气正盛,她却觉得自己的手指头冷的可怕。
黑衣人见时机成熟,从树上飞身而下,惊得一群乌鸦从树丛里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侍卫拔刀出鞘,对着茫茫大雾草木皆兵,宫女太监被吓得如鸟兽散。黑衣人的目标很精确,在十辆马车中很快找到了赵是澜和凌寒枝所在的马车,手起刀落间,那辆马车已经四分五裂。
谁知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赵是澜和凌寒枝早已经不在马车里了。
刚才那小姑娘出来拦着马车的时候,赵是澜就意识到她可能是那些黑衣人派来的人,目的是为了确认他的位置。他当然也有对策,在雾色最浓的地方,悄悄换了位置。
赵是澜自然地握着凌寒枝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前跑,“刚才那个小姑娘有问题,要不是孤提前换了位置,可能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凌寒枝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方才不过是看她可怜。现在想想也确实奇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有小姑娘。”
“当心!”几支箭从浓白的雾色中飞驰而来,赵是澜把凌寒枝护在身后,拔剑出鞘,剑光流动,箭已经应声落地。
第一批人用的是刀,第二批人用的是箭,若是有第三批……凌寒枝心惊胆战,不敢再往下想了。
弓箭如雨一般落下,尽管赵是澜武功不差,却也是独木难支,一个不防,他的肩膀就中了箭。
凌寒枝忧心如焚,“殿下……你……”
“不想连累我就快走!”赵是澜疲于应付扑面而来的冷箭,推了她一把,她踉跄了几步,“可是……”
“可是什么?不想死就快走,别再这里碍事!”
沈藤清救下赵是澜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后了,赵是澜眼前只剩下虚无缥缈的白色——凌寒枝已经不见踪迹……
沈藤清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殿下不必忧心,陆姑娘已经去救人了。”
赵是澜不自然地吸了口气,“棠溪怎么也来了?孤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吗?”
赵是澜一向不愿意让除沈藤清之外的人来保护他——暗卫组织是他最后的底牌,如今时机还未成熟,可不能轻易让人顺藤摸瓜查出这张底牌。
沈藤清赔罪道:“陆姑娘也是怕属下无能。”
过了没多久,打退黑衣人的陆棠溪回来了,她盯着赵是澜的伤口,目光焦灼,“长哥,你怎么受伤了?”
赵是澜望着她的身后,心不在焉地问:“凌寒枝呢?”陆棠溪面露不悦,“别管她了,长哥,快走吧,刺客只是一时被我打退了,如果他们今天卷土重来,我恐怕也应付不来了。”
话音刚落,竹林中十数名黑衣人借着竹竿的力从天而降,陆棠溪独自一人上前迎敌,“快带长哥走!”
沈藤清闻言点头,“殿下,请走吧。”
“你留下来帮棠溪,我去去就回。”
此时此刻,跟着沈藤清走就能脱离危机,赵是澜反而迟疑了,他心中一阵忐忑。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凌寒枝在他耳边重复那句话,“别把人命想得那么脆弱,就算是山穷水尽,给她一点活路她就能活下去。”
言犹在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凌寒枝……你可千万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