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妄很是谨慎,他就怕对方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人。
年轻道士向二人行了礼,询问道:“二位公子前来蒲霖观所为何事?”
彦祝:“我们……”
凌九妄斩钉截铁道:“清修。”
彦祝别无他法,只能顺下去说:“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年轻道士:“贫道姓徐,名胥安。”
二人也向他做了自我介绍。
凌九妄故作苦恼的样子,道:“身处红尘,世俗纷扰,在下难以摒弃杂念,心境时而躁动不安。听闻翠壁峰有一道观,远离尘嚣,可使人忘却忧愁,为清修宝地,特此前来。”
彦祝看他妙语连珠的样子,自己差点就信了,仿佛确有其事。
徐胥安:“那你们二人之间是?”
凌九妄脱口而出:“道侣。”
彦祝:“……”
他不敢说话,生怕打乱对方的计划。
徐胥安客气道:“二位公子请,贫道带你们与本观住持会见。”
二人跟着徐胥安穿过长廊,来到一处房间。
徐胥安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盘坐在榻上,双目微阖,嘴上念念有词,正诵读着经文。
老者听见动静,停止念诵,睁开了眼,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两个外来者,一言不发。
凌九妄虽然没能从面前二人身上感应到魔煞,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徐胥安:“赵住持,二位公子说想来观内清修。”
老者缓缓站起身,向二人躬身行了礼,道:“老衲姓赵,字无祸。观内简陋,招待不周,二位公子愿意前来,实乃我幸。”
赵无祸吩咐道:“胥安,你领二位公子去沐浴更衣,顺便参观一下观内。”
彦祝朝凌九妄瞥了一眼,他本认为以对方我行我素的性格,不会轻易就范,不料对方欣然答应。
凌九妄就是要看看这座道观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在徐胥安的安排下,换上了道观的素白长袍。
凌九妄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与他的魔君身份很不相符。
其实他并不喜欢白色,平日也穿惯了红衣。但是为了发现道观煞气冲天背后的秘密,他不得已而为之。
彦祝倒觉得还好,素白长袍与他休沐日穿的那件基本上别无二致。
徐胥安:“贫道带二位公子了解一下观内罢。”
二人跟着他慢慢穿过长廊。
彦祝:“徐道长,整个观内只有你和赵住持么?”
徐胥安:“非也,还有大师姐,三师弟和小师妹。”
彦祝:“方便我们去看一下他们么?”
徐胥安:“自然。”
三人来到观内的后院。
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袍的女子坐在圆形石桌前,她低头执笔,在写着什么东西。
徐胥安:“那是大师姐,她叫楚鹊云。”
彦祝注意到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纱,好奇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徐胥安:“大师姐目盲,住持只是说她遭遇了意外,具体原因未知,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样了。不过她的书画造诣极高,观内的字画皆出于她手。”
彦祝惊讶不已,感叹道:“目盲之人,却心如明镜。”
徐胥安:“大师姐沉默寡言,平日与我们交谈只有三言两语。”
楚鹊云被他们的说话声吸引,转过头来看,可是她看不见,于是低头继续作画。
与徐胥安和赵无祸一样,凌九妄同样没有感应到楚鹊云身上有魔煞。
徐胥安转头,仰头看向道观的房顶:“喏,那是三师弟,他叫项赴危。”
二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房顶上的少年也是身着一样的素白长袍,束着及腰的长发。
他懒散地坐在上面,远眺着山脚下的村落,丝毫没有注意到屋檐下的三人。
徐胥安喊了一声,对方却没有看他,转头对二人道:“项师弟的耳朵听不见,平日喜欢坐在房顶上看远处,或是翻阅经书。虽然耳聋,却豁达乐观。”
凌九妄同样没发现项赴危身上有什么异样。
彦祝:“他也是遭遇了意外么?”
徐胥安点头:“住持将他带回来时已是如此。当时项师弟遭遇魔物袭击,身负重伤,住持偶遇,遂把他带回观内疗伤静养。”
又是瞎子又是聋子的,难不成还有个哑巴?凌九妄心想。
三人来到道观的中庭。
一个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姑娘正在打扫庭院中的落叶,她听见背后传来三人走路的动静,回头静静地看着他们过来。
徐胥安:“小师妹,先去歇息罢。”
对方一言不发,只是对众人行了礼,便放下扫帚匆匆进了观内。
徐胥安看着她的背影,道:“她叫温不忧,如二位公子所见,小师妹幼时出了些状况,无法说话。观内主要由我负责照看他们。”
彦祝好奇道:“是什么状况?”
徐胥安叹气道:“她被人割下了舌头。”
彦祝闻言惊讶,问道:“也是被住持发现的么?”
徐胥安点头,道:“是的,当时小师妹掉进了道观附近一口荒废的枯井里。”
彦祝:“赵住持救人于危难之间,功德无量,徐道长亦然,待人宽厚。”
徐胥安笑了笑:“贫道分内之事罢了。”
凌九妄虽然没能在这五个人身上感应到魔煞的存在,但是他猜测,也许有人在隐匿自己的魔煞不被察觉。还有一种可能,也许笼罩在整座道观的魔煞,就是那个人释放出来的。
彦祝:“徐道长,我们今日要做什么?”
徐胥安:“观内讲究修身养性,清修的第一件事,就是正午用膳后去经阁里研读《太平经》。”
彦祝:“我还不饿,想先去看看。”
凌九妄:“我也不饿。”
徐胥安:“既然如此,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跟着他进入经阁,才发现内里大有乾坤,道观外形虽小,这里却能容纳下数百本经书,还有五个独立的小隔间。
徐胥安:“请二位公子拿一本《太平经》,分别进入隔间开始研读。”
彦祝:“只能分开么?”
徐胥安点头:“一起研读容易分心,二位公子分别在第一、二间,我在第三间。若在研读时有不解之处,可随时来问我。”
凌九妄爽快答应:“好。”
彦祝看他如此果断,也没多想,于是二人拿着经书分别进了隔间。
隔间不大不小,面积仅是彦祝房屋的一半。里面无窗,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中间放着一张案桌和一把禅椅,案上有一壶沏好的茶水和两只青花瓷茶杯。
本来二人在过道还能听得见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进去隔间,关上了小门,这些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周遭寂静,彦祝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难免有些发怵。由于独处带来的紧张和不安,他感到口干舌燥,于是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凌九妄当然不会安守本分去研读所谓的经书,他开始蹑手蹑脚地调查隔间里的蛛丝马迹。
尽管他觉得隔间里的任何东西都十分可疑,却毫无头绪。
他随手打开《太平经》读了好几页,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与此同时,彦祝才读完第一页,就感到昏昏欲睡。曾经他在家研读父亲撰写的一些医书,往往都是越读越精神。换成厚厚的经书,他却感觉怎么都读不进去。
彦祝趴在案上眯着眼,他枕着《太平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似乎有人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