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盛夏,云岈山翠绿披山,那条落过雪的官道,早已褪去了当日萧索。魏安和谢大成着了便装,各自骑着一匹骏马,等在这里。
“哎呀,想当初,就是在这儿,我和头儿救下了夫人。世间缘分真是奇妙,当时谁能想到,从天而降的这么一个姑娘,能成咱们将军府的主母。”魏安忽然想起往事,不禁感慨,跟谢大成扯起闲来。
谢大成听着这话,不由地抬头看向官道一侧的山林,云岈山草木繁盛,虽没有坚固岩石裸露在外,但山形崎岖,地势险峻,人若是从半山腰滚下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
他也不知怎么,内里忽然一阵酸楚,道:“夫人她们就是从这座山摔下来的?”
魏安叹道:“是啊,发现她们时,她们已经沿着官道走了一段儿路,你是没看见,当时大雪封山,她们两个身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若不是叫我们遇上,准得把命留在这儿。咦,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
谢大成不语,只是略带沉重地点点头。
又不知等了多久,官道深处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魏安一喜:“来了。”
果然,不消半刻,蜿蜒的路尽头显出一拨人马来,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此刻也没有穿那一身绯红官服,身后的几十个随从亦是平民装扮,显然是刻意换了着装。
魏安与谢大成下马迎过去,拱手向着马上那人作揖,齐声道:“见过李大人。”
李谦神色依然严俊,也下马回礼道:“多谢二位前来相助,李某感激不尽。”
“大人客气。”
李谦也不再客套,直接进入正题,问道:“二位来得比我早,可有什么发现?”
魏安道:“发现自然是有,不过大人确定现在就要开始查么?”
李谦察觉了他话中另有它意,便道:“此言何意?”
谢大成解释道:“是这样的,云州知州许参良得知圣上派了宣抚使来,现在就等在十里外的长邺驿,若是继续沿着官道向前,势必要先应付他们。”
李谦点点头:“所以二位才提前在这里等我?”
魏安笑道:“是啊大人,许参良那个老狐狸我见过,若是被他缠上,恐怕对我们查案不利,但若是绕开他,又恐怕会得罪他,所以我们二人才想着提前来与大人报个信。到底是明查还是暗访,还请大人拿个主意。”
李谦几乎没有思索,在魏安尾音刚落时,便斩钉截铁道:“自是暗查。”
他这回答并不意外,见着他这身打扮时,他们便知,若是他真要走那些官场的流程,也就不必一路改换装扮了。既然已经作出选择,前路凶险已然明朗,魏安与谢大成不禁对视一眼,双双敛了容。
“若是暗查,我们就从这云岈山绕道而行吧。”魏安说着,已先行一步,绕进了官道外一条狭长迂回的羊肠小道,渐渐没入深山。
李谦随即跟上,不住地观察起山中环境。
“二位方才说,已经有了发现?”他道。
跟着他一旁的谢大成道:“不瞒大人,临行前我家将军便已叮嘱,来到云州第一时间就与他留下的暗哨汇合,这几日我们日日盯着那个疑似山匪头子的男子,发觉他经常出入云州一官矿。”
“官矿?”李谦双眉一拧,心中暗然生出一种不安。
谢大成接着道:“没错,是一座铜矿,就在云岈山南侧山坳里。只是怕打草惊蛇,我们没有跟得太近,现在还不知他去那里做什么。”
李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此人,确定是连山寨的人吗?”
听到这话,谢大成忽然哑言,前头引路的魏安也回转过身,面色为难。
李谦见状忙解释道:“宁将军已将二十多年前连山寨的案子告知在下。”
魏安这才悻悻一笑,往他身边过去,附耳道:“当日我带着人搜山,的确在案发现场找到了半块和连山寨有关的令牌。可这些日子盯梢下来,我们只知道有一伙山匪模样的人在此出没,却并没有找到他们的老巢,也再没有发现过其他有连山寨标志的东西。而且,现在的山匪头目,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自然不能是当年案子的主犯,因此我们也只能猜测他们或许是当年连山寨的后人。”
“既然目前只有官矿这么一个线索,依我看,我们就先以此为线索探查下去罢。”李谦道。
“好。”
等他们绕开许参良的人马,已至深夜,一行人到了云岈一个偏僻的镇子,又将手下分散开,分别找了几间私人驿馆住下。往后的十多日,他们一边继续跟着那山匪头子,一边暗暗在民间查访,想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可半月有余,除了先前已经掌握的线索,竟再无别的收获。
李谦深思多日,终于下定决心,暗暗将魏安与谢大成叫来身边。
“在下想亲自去探一探那铜矿,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