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早晨宋萃荣的那番话,杨叙突然释然了挺多,他之前觉得杨平专制独裁搞一言堂,动不动就发脾气,但与更高者比较产生妒恨,与更次者比较产生满足,杨叙现在就处于无欲无求阶段,只要没人突然跳到他面前大喊“扣光你这个月的零花钱”,他能将这种满足感保持很久。
适当的乐观有助于提高生命力,过度的乐观只能导致失眠。
杨叙被心底燃烧的熊熊火焰烧的精神亢奋,全身血液流速加快。
在这种近似于飘飘乎的感觉中,当天晚上,杨叙做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励志最自律的事情,他在假期刚开始的那天就写完了数学的全部卷子,甚至食髓知味,差点把其他作业也写个大半。
于是他第二天成功赖床,错过了梁越同做的午饭。
假期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从知识的牢笼里放出来的青少年,跟恶犬觅食似的迅速跑遍大江南北,列表朋友圈每天定点更新“丰富多彩的青春日常”,姑娘们倒还好,各个都俊靓无比、十分养颜,但聊天频道转到男生时却格外惨不忍睹,每个人都顶着深浅不一的青春痘求好友“挑兵点将”,帮忙筛选哪张更适合发到朋友圈去散发荷尔蒙。
长此以往,杨叙觉得自己精神状态还未坠入谷底,眼睛就要在连番摧残下罢工了,因此宣布短暂离开群聊,退隐梁越同家。
梁越同对他的隐遁并无太多想法,经过两天的调整,他的睡眠质量也拨回正轨,每天定时定点学习做饭,日子过的比杨叙这“假退隐的道士”规律多了。
然而饮食作息、生活爱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朝夕相处下来也难免不起摩擦,譬如某日,梁越同将鸡翅解冻完准备做可乐鸡翅时,打开冰箱发现所有饮料全部告罄!
饕餮都比这货细嚼慢咽!
梁越同转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一天喝那么多饮料,不怕血糖升高、骨质疏松?”
杨叙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捣鼓着如何把电影投屏到电视上,闻言一转头,眼神里带着澄澈的无辜,老半天才“啊”出一声。
梁越同看到他这幅智商被蚕食干净的愚蠢样,就知道刚才的话只是在空中飘了飘,压根没有钻进耳。
深吸口气,闭眼良久后再睁开,带着无能为力的颓然,作势要往外走。
杨叙急忙站起来:“诶,我不喝了,你别出去啊。”
梁越同头也不回:“矿泉水也没有了,我去超市里搬一箱回来。”
杨叙蜗居时带着普天都难寻的心安理得,但他比寻常寄生虫多了双察言观色的眼睛,心知自己闯了大祸,忙不迭地跑过去:“我来我来!你快歇着,我去买就行。”
梁越同狐疑:“你去买?真的真的?”
杨叙汗颜:“买个水还能有什么假。”
梁越同没和他推三阻四,只是在杨叙穿鞋时叮嘱道:“门口玄关抽屉里有零钱,你抽两张。”
杨叙造了一卡车的零食,实为当代蹭吃蹭喝的最佳典范,哪好意思一箱水都要别人付钱,龇牙咧嘴道:“不用,我妈前两天刚给我发了生活费。”
说完,不给梁越同再次开口的机会,踩着鞋后跟就飞快溜出了门。
去小荷家来回需要近十分钟,抱着一箱水徒步颇费力气,杨叙想起来周阿姨去附近菜市场买菜时有一个便携推车,容量塞一箱矿泉水倒也绰绰有余,干脆打算借过来应应急。
然而脚步刚踏进院落,脑袋里轰隆一阵雷鸣电闪。
杨叙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前两天他妈刚买回来一箱饮料和一箱矿泉水,当时嫌麻烦没往家里搬,这会儿还安静地躺在车的后备箱里呢。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杨叙几乎没在脑袋里过多犹豫便拍板定案,他进了家门,在厨房内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轻车熟路地取走了挂在玄关毡板上的车钥匙,打算来招先斩后奏。
这条巷子还算宽敞,因为附近车位有限停车不便,住在周遭的邻里图一时省事,经常把车停在巷子里。
杨叙嘴里哼着不成串的曲调,把饮料和矿泉水都搬卸下来后,还贴心地留下两瓶,准备放到副驾驶座旁应急。
他拉开车门,准备放完东西就撤,然而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发现座椅夹缝处有些白色的异物。
“这是什么,纸屑吗?”杨叙眨了一下眼,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生宗旨,打算顺手收拾完。
然而等他将东西从夹缝中取出来,捏在手指间看清楚后,他心里的不正经和嬉笑霎时翻脸为敌,在兵荒马乱里发出短兵相接的嗡鸣。
因为那不是什么纸屑,分明是几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