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他的谋局一样。
颜笠不得不感叹,跟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在一起,还是装点糊涂好。
“少师近日忙碌,小殿下可是跟我念叨了好久。”
翁渟笑了笑,“陛下准了他三日的假,可不得贪玩一阵子。”
颜笠叉起腰,戳了戳翁渟的肩:“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小殿下的课业可不曾一日落下。我问殿下怎么如此用功,你猜他是怎么答的?”
“莫不是怪我了?”翁渟惊道。
颜笠顿了一会儿,才道:“他说,他知道陛下和你忙于政务天下,无暇顾及他。他也要日益勤勉,不让你们操心,将来也好帮得上你们。”
“翁少师,你教出来的学生,倒是都孜孜不倦。身为他们的老师,感觉如何?殿下还说了,他很想你。”
“很欣慰。”翁渟勾了勾嘴角,“不过殿下想我,不知道殿下身边的颜姑姑,有没有想我?”
她正要笑着拉起手往前走,一小公公突然急匆匆地跑来,豆大的汗珠沾满了前帽,“少师,有人要见您,已在尚书堂了。”
“可知是谁?”翁渟神色一凛,寒声道。
小公公着急忙慌地摇着头,微微喘气:“奴婢不知,只听说是太后带来的人。”
“太后?”翁渟眉心蹙起,太后与他之间除了翁家,没有别的瓜葛。
翁渟决定先打听清楚,再做决定。
“可有说是何事?”
“奴婢不知,只说了让奴婢来寻少师。”
翁渟声音冷了几分,肃然道:“那你为何如此急迫?”
“那人受了伤,还是请少师快些回去吧。”小公公如实答道。
翁渟面色一变,隐隐总觉不对,燕妤送给他的,是什么?
颜笠默默攥紧了翁渟出汗的手心,翁渟手间一顿,拉住她疾步往回走去。
尚书堂灯火灰暗,不见烛光。玄青司的人已经离开了尚书堂,王坤的那间厢房也是暗的。
想来是被带去刑部了,算来算去不过在他这儿留了几个时辰。
只有在他和柳琰晨手上,王坤才不会有性命之忧。
翁渟正要推开房门点灯,惊觉廊下坐着一人,忽然想起小公公的传话。
他意欲后退,那人偏扯住了他的手。粗糙的手心摩挲着翁渟的手掌,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似是嗅到了故乡的气息。
借着夜色窥视,路过沧桑的眼纹,翁渟对上了空洞而又绝望的目光。
那是一双,存于他记忆中,有些许模糊的眼。
“阿渟,救救我吧。”
熟悉的声音再次击穿胸膛,翁渟止不住地颤抖,蹲下身来睁大眼睛,尝试尽力看清。
若说他已为人师表,那么此刻眼前的,是他终生不能忘的恩师。
奶娘回来了。
奶娘见翁渟许久未反应,许是顾及自己的唐突,耷拉下脑袋言道:“少师莫怪,草民非无意冒犯。”
登时烛火明亮,映出奶娘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和疲惫的倦容。翁渟的心止不住地下坠,回首望时,颜笠已从房里出来,取了件披风递给翁渟。
“夜里风大,尚书堂人气少,更是冷些,给奶娘披上吧。明鸾宫还有些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早些休息,明日还要给小殿下讲课呢。”颜笠含笑轻声说道。
翁渟伸手接过,再一眨眼时,颜笠已经离开了。
奶娘好奇又胆怯地看着他,迎上翁渟的目光时,又讪讪低下了头。
“是我爱慕之人,奶娘可以信任。”翁渟解开披风,温柔盖在了奶娘身上。
“方才奶娘唤我‘少师’,阿渟听着陌生。不论我如何,奶娘都是我的奶娘,是我的恩人。我由您抚养长大,该是我敬您。”
眼泪簌簌而落,积蓄在奶娘深深的眼窝。她摇着头,拼命地推开翁渟,颤抖着嗓子喃喃道:“阿渟,别管我了,别管我了……我不能拖累你……”
翁渟被推到在地,虽有不解,但仍有耐心,“奶娘,发生何事了?”
奶娘手掌捂面,呜咽着不肯答。
“阿渟,你让我出宫吧。”
翁渟眉头紧锁,思绪渐渐恢复,静下心来,“太后对你做了什么?”
奶娘猛然抬头,更是矢口否认:“阿渟……不关你的事……放奶娘走吧……”
“你出宫就会死的,对吗?”翁渟扼住奶娘的肩膀,嘶吼问道。
奶娘的眼神渐渐灰暗,失去了所有光彩。悲苦的泪水夺眶而出,续写着她疾苦的一生。
她正想开口说话,却瞧见了翁渟身后出现一个人影。
纵使泪眼模糊,纵使老眼昏花,她也能认得那人。
翁渟只听见背后,淡淡地传来一声。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