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挤满了衣着鲜丽的女大学生,她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时而眼冒精光瞅瞅紧闭的诊室,时而又拿出手机互相指导拍照,脸上的笑意明媚又鲜活,让人难以将心理疾病与她们联系在一起。
由于场面过于热闹,歪着身子靠在护士台前的张嘉鸣不禁发出好大一声感叹:“我们没来错地方吧?这是看病还是趁墟啊?”
护士一边录入信息,一边贴心地建议:“黄主任和李主任还有号,不用等那么久,要帮你换医生吗?”
一个新来的名不见经传的主治医师竟然比科室主任还要难约,说什么都要试一试他的深浅。
张嘉鸣摇摇头:“还是等等吧,我们不着急。别的医生都看不好,就徐医生比较有医缘。”
那双清透净朗的杏眼眨呀眨的,眨得护士小姐心花怒放,又见魏常盈不苟言笑、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心中暗道终于来了个正常的病人了。
她不敢把话直接挑明,只是意有所指地暗示道:“别看人那么多,大部分都是陪诊的,如果病情不太严重,几分钟就能搞定,你们先找个位置坐下等等吧。”
在听了无数次“好帅”、“好温柔”、“好喜欢”以后,不服气的张嘉鸣终于进入诊室,见到那位大波□□生曾经就诊过的、引女大学生为之疯狂的徐医生了。
他的头发微卷,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下眼睛狭长,眼尾流畅上扬,说话时语速舒缓,唇边总带着隐隐的笑意。
算不上出众的外貌,但那种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来的书卷气,能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愉悦感。
张嘉鸣望了半晌,暗自嘀咕道:“不过如此。”
魏常盈面不改色地讲述着预先打好的草稿,桌下却不动声色地用脚踢了他一下。
估计是因为声音太轻,电脑前的徐述白并没有听清,他的手悬停在键盘上,目光柔和地望向两人:“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接下来的治疗涉及到病人隐私,请这位同学到门外等候吧。”
虽然乌嘴和小黄都在,但乌嘴有被迷惑的前科,张嘉鸣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他斩钉截铁地拒绝:“那不行,我要和她在一起的。”
徐述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只是按照正规流程耐心解释:“放心,不是我和她独处,会有护士在场的。”
两边各有道理,一时争持不下,魏常盈不想白白浪费了这个半夜蹲点抢来的号,于是扯了扯张嘉鸣的衣角:“要不你还是出去?”
她垂下双眸,眼神快速略过黑色卫衣上鼓起一团的兜袋,张嘉鸣撇了撇嘴,起身时不小心扫落了桌上的一支笔。
“不好意思。”
他利用桌子挡住身体,蹲下捡起,然后不情不愿地走出诊室。
护士倒了一杯温水给魏常盈,并示意她到治疗椅上躺下。
幽香袅袅,缓缓流水声淌过耳膜,徐述白递来一只云朵形状的抱枕轻声引导:“白噪音和香薰都能助眠,现在试着放松你的身体,把注意力集中到头顶的吊灯上。”
那是一串透着彩虹光泽的琉璃球,在中央空调的微风中规律地来回摇曳,各种光影折射在弧形的球面上,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
“你能描述一下你的梦境吗?”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移动,因为环境太过舒适,有种置身云端的轻飘飘的感觉,但头脑仍是清醒的,并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没有的话,为什么知道那是梦呢?”
“因为我知道清醒的感觉。”
徐述白接着问:“那你在怕什么?”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虚无得让人觉得害怕。”
深知说多错多,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尽挑着些模棱两可没有实际意义的话来讲。
吊灯的轨迹产生了偏移,从左右晃动变为绕圈,看的时间长了,她便觉得天花板也跟着动了起来,以治疗椅为中心,整个诊室都在往反方向转动。
她用力合上眼睛,试图驱散这种晕眩感。
“没事的,不要抗拒你的感觉,现在放松你的眼球,在脑中把你的梦重新描绘出来。”
徐述白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像是山中密林里响起的悠扬的寺庙钟声,雾气一样自四面八方涌来,让人辨不清真正的方向。
“你的梦里肯定藏着一些让你觉得害怕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那会是什么呢?
是“它”吗?
是黑袍人吗?
抑或是那些红光中的嘶吼和哭泣?
魏常盈的眼前竟真的渐渐产生出一些斑驳的光影,她用手挡住刺眼的光,透过微张的指缝,似乎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影子在舞动。
“我好像看到了。”
徐述白继续问:“很好,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
“啊!”
魏常盈浑身一抖,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拉回现实,她在治疗椅上弹坐起来,额间冒出了细密的汗。
“怎么了?”徐述白显然也是被吓到了,但说起话来还是轻轻柔柔地,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花容失色的护士忍不住埋怨道:“徐医生,这里有老鼠!”
魏常盈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召唤道:“旺财!旺财快过来!”
一道白影闪过,她的腿上便站着一只浑身雪白的仓鼠:“对不起,这是我养的宠物,平常它都跟着我出门的,很抱歉吓到你们了。”
徐述白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吩咐护士收拾好被弄乱的物品,便草草结束今次诊疗。
张嘉鸣一直候在门口,见人出来了第一句便问:“你身上怎么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