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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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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了月躲回房间,后知后觉感受到手背的灼热。她跑到卫生间,冲了5分钟凉水,却还是治标不治本。但凡关上水龙头,灼烧感又会卷土重来。

她的嘴巴嘶嘶喘动,疯狂晃荡受伤的手妄图缓解不适。害怕注意力重回到手背,她踱着碎步,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类似药箱的物件。

本来以为是垂死挣扎,没想到拉开第五个柜门,里面真有一个透明灰色铝合金边框的药箱。她打开药箱翻找,找出一盒药膏,查看说明后,将药膏涂抹在自己手背上。

冰凉啫喱质地的药膏很有效,涂上静置一会儿,温了月能明显感知到灼热正在消退。她举高手放到唇边吹气,另一只手放药膏还没放进去就停住。余光看见最底部药盒上的名称下意识蹙紧眉头。

艾司唑仑。

在国内属于特殊管理的处方药,是第二类精神药品。通常用于改善患者的失眠问题,某些时候,还会用于治疗焦虑症。

因其长期服用会产生成瘾性,服用需遵循医嘱。

温了月抽出药盒,数了数里面的药片数量——一共20颗。

看样子是还没吃过。

但现在是没吃,那之前呢?还有昨天左玫说的那些话……

药盒从手中甩出,砸到药箱,边缘的棱角凹了进去,手里的药箱推进柜子里也发出震天响的动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哪门子的气,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莫名升起种冲动,恨不得直接开门下楼找周渟渊问个清楚。

手心触碰门把手温度的那一刹那冷静了,压到底部的门把手“哒”地一声回弹。

温了月额头抵在门上,衣服口袋里的电话碰巧响铃,她看都没看来电人就接通。

“您好,哪位?”

那头默了几秒,出声,“要不是景川告诉我你回国,恐怕你这早就把我这个“孤寡老人”遗忘喽。”

温了月倏地站直,把电话换了个手,走到窗边,深呼一口气郑重叫人,“易教授。”

易淑贤调侃,“原来还知道我是谁。”

“怎么会不知道。”温了月赶紧解释,“因为最近刚回国,事情比较杂。等我处理好手头上这些事,一定去看您。”

“别等之后了,就今天吧。”

易淑贤道出原因,“下午我要去海安未成年犯管教所,我这边缺了个帮我跑腿的助理,有空跟我一起吗?”

跑腿这说法过于戏谑,可温了月知道,她这个编外人员能跟作为全国心理学专业的顶尖学府,海安大学的博士生导师跑一天,能够学习多少东西。

她略微迟疑,“我也不是您的学生,合适吗?”

“我都不担心,你还再担心什么?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还是不见你这么些年——又变笨了,所以害怕自己跟不上。”

嘴硬心软,还跟以前一样。

温了月被嘲,心情实在是舒畅不少。

她定下心神,说,“好,下午几点,我去找您。”

客厅乳白木纹大理石倒台面上放了个黑色双层不锈钢保温饭盒,百叶窗外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上面,像给它肃穆的表壳破出一把浴火淬炼的赤红尖刀。

二楼右侧房门偷偷开了个小缝,温了月凑在缝前探头探脑,确认屋里无人,轻快地离开别墅。

倒不是害怕同周渟渊打照面,而是为避免再起纠纷,不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还会耽误她的正事。虽然是有过不出家门的口头约定,但她有前科,熟门熟路,再次背信弃义,她全无心理负担。

温了月打车到海安市未成年犯管教所,易淑贤已经等在门口,站她身旁的还有一女一男,大约是海岸大学发展与教育心理学的在读博士生。

易淑贤今年已是知命之年,戴了副银色细框眼镜,方正油亮的皮包挎在右肩膀。她抱着双臂,眼神犀利地盯着温了月一步步走近,姿态尽显威严。

温了月由兴奋转为忐忑不安,她声音小的像蚊子嗡,“易教授。”

眼前晃过一个手影抬至她的头顶,她闭眼,准备好迎接这一击。

预期中头顶的疼痛没出现,反而是额头被指腹猛地向后戳了一下。

易淑贤对身边目瞪口呆地两位博士生发话,“小杨,资料都给她。”

小杨啊了声,不太好意思地说,“教授,资料挺多的,我和她一人一半吧。”

温了月哪敢反抗,径自接手女人怀里捧的资料以及她后背的双肩包。

易淑贤:“她有的是牛劲,活该当苦力。”

小杨跟温了月并排走,小声说:“分我点吧。”

温了月托高资料底部借力上抛挪动,摇头,“没事,是我活该。”

四人进到管教所内部,配合狱警检查携带物品并上交电子产品后,被带领穿行几扇铁门到了管教所内的心理中心。

海安市未成年犯管教所针对未成年罪犯心理健康问题专门成立了一处心理中心,不定期会开展一系列有关提升心理健康的活动,例如心理疏导、评估、矫正等。

今天就是易教授主讲一节心理健康课程,结束后,单独沟通一部分心理健康问题较大的未成年犯,后期得出的数据也会作为研究的样本进行分析。

温了月身为后勤跑腿,听从两位游刃有余的博士生指挥,简单布置完教室,狱警便带领整顿好纪律的未成年犯们走入,安排他们坐好。

众人刚踏进教室,明亮的教室内部就如同乌云席卷过的碧海青天,混浊没有生气。

她向后退了一步紧靠墙面,身后的手指习惯地蜷成一团,指甲和指甲交替撬动。

“我们去后面。”

小声提醒她的是小严,摆凳子的时候她们才互道姓名。

温了月见小杨已经先一步跑到后面,正在对她招手示意,于是点点头,抬腿跟了上去。

讲台上易淑贤已经开始上课,讲台下的三人并排坐,各干各的事,互不干涉。

讲座过去30分钟,小严突然开口:“奇怪了,那男孩嘀嘀咕咕地在说什呢?”

“错觉吧。”小杨不是很相信,认为是同伴的错觉。

主要管教所是以军事化管理方式管教孩子,如果某个孩子行为特别突出,必定会引起狱警注意和警示。

小严:“真没看错,我盯他很久了。”

温了月和小杨一同望向他视线所在的方向。

跟他说的一样,教室中排某个寸头男孩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

也许是因为他动作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说话。

小杨扶了扶眼镜,“你能看出他在说什么吗?”

小严聚精会神,模仿男孩的嘴唇开合幅度,“chi?ca?”

拼了半天没拼出来。

“他在说——”温了月眼底泛起一丝讥讽,一字不差地对准男孩子的口型,复述道:“操他妈的,一群傻逼玩意儿。”

旁边的小杨小严满脸错愕,似乎对她们来说,秽语虽然出自男孩的嘴巴,但从温了月嘴里听来反而要更可怕。

人能从语调中感知情绪,研究心理的专业人士在这方面便会愈加敏锐。正常情况下,面对未成年、且是一个未成年罪犯,对他嘴里吐出一段不太好听的脏话,陈述时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不敢相信,困惑,迟疑;而温了月恰恰相反,她的语调笃定,冷漠,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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