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凶又执拗,“你说过你不会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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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8分钟以前,忙音的另一头。
周渟渊挂断电话,沉默地朝教师办公楼跑,步伐踏起来仿佛千斤重。
路上,他瞥见路边一根三指粗的木棍,脚步停下。
他走上前捡起木棍,原路返回,留下一句。
“你去叫老师。”
“我真是这辈子欠你们姓周的!!”易清生气地叫嚷,却不敢耽误,跑得更快。
低气压的周渟渊很吓人。
反正比这些四仰八叉躺着的男生可怕。
他手上的木棒早已抬到半空,对准男生的脑袋。
温了月急中生智,“血!周渟渊,我怕见血!!”
周渟渊眼神淡淡掠过温了月脖子上滋滋冒血的那条划痕,不留情面地揭穿,“我看你也没怕。”
“我怕看别人的血!”温了月急得头手脚并用把他往后推。
推半天没推动分毫。
她上手才发现,周渟渊臂膀已经比她们最初见到宽了一圈,校服袖口快要撑不住他健硕的上臂肌肉。
身高也在转眼之间,蹿高许多。
她仰头,“我是真怕!没骗你。你把木棍给我,都结束了,点到即止,嗯?”
好在易清不负众望,带领火急火燎的数十名老师,声势浩大地从远处跑来。
温了月果断拽出木棍,咻地一下扔离“战地”几米远。
乌泱泱一大帮人围在会议室。
伤势惨重的坐在校方准备的椅子上,大获全胜的肇事放站在他们对面。
中间的会议长桌,像是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不知道谁的妈妈哭天喊地,说着“这可怎么办哦”“要死人啦”的车轱辘话。
教导主任好言好语地安抚伤员家属,平常挺直的腰杆如今快要折到底。就算是这样,却也不敢得罪肇事的这一方。
这所高中在海安是数一数二的名校。有考进来的,同样也有花钱进来的。更不用说家里有权有势,仍凭自己考进来的这群肇事小祖宗们。
这次双方家里都不好糊弄,家长虽然还没来齐,教导主任眉头已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句,“至少道句歉吧?”
温了月在脖子上按了片纱布,伤口处火辣辣得疼。
却怎么也没胸腔里的这股无名火烫。
在校方三番五次的问询下,她们道明了挑事的原因。可事情的发展却跟她们幻想中的处理方式全然不一。
所有人听到她们说是因为对方眼神对她们进行身体羞辱时,露出的第一个表情是——就这?
就为了这件小事,有必要吗?你身体长成这样,别人要看很正常,有必要打人吗?是不是你做了什么,给别人错觉,让他盯着你呢?
他们总说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
温了月心底冷笑,没变啊。
原来是一直如此,从没变过。
真烂。
良久,楚亦橙开口,“凭什么?”
她父母在旁边示意她闭嘴,她全当没看见。
“我刚才说过吧,是他们先看我的。”楚亦橙眼神平静,像是对陈述事实已经麻木,“我每次只要穿紧身一点的衣服,他们就会在旁边小声交谈,说‘大’、‘骚’、‘恶心’,以为我听不到吗?”
“你胡说!!”界限对面有人反驳。
“我有没有撒谎,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楚亦橙瞪着他们。
“按照各位老师们的意思——受欺负了,不能反抗,因为那是不对的,”
“可现在明明我是那个受害者。”楚亦橙顿了顿,哽噎:“我因为他们,不敢抬头,整天含胸驼背,活得比谁都胆小。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内衣为什么坏的那么快吗……”
她看向身边的母亲,“因为我给它剪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女人深呼吸,捂住嘴巴呜咽一声,趴在丈夫肩膀低声恸哭。
左玫阻止她,“可以了,别再说了。”
楚亦橙摇头,“今天我才明白——”她笑笑,眼眶里蓄了很久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她的牛仔裤,晕开死气沉沉萎靡的蓝布花,“我,需要低声下气求他们不要继续这样子,是这个意思吗?”
其实从刚才打完架开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无端产生的勇气,是她坚硬的盔甲。
“想让我道歉,你们做梦!!”楚亦橙不甘示弱地吼回去,“现在明明是他们应该向我道歉!!”
“为他们无耻下流的肮脏眼神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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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彩灯闪烁。
音响正好响起《加纳共和国离婚》
你还爱我吗。
你还爱我吗。
…
左玫玩转掌心的打火机,叼根烟没点,视线虚焦。
常循问:“处理结果呢?”
加害者没有结局,总觉得差点儿东西。
周初初呵呵窃笑,“最后,你们周董闪亮登场。”
“你知道吧,我妈很护犊子。哇——”周初初动作很夸张,倾斜脑袋在自己脖子上画条直线,“他们让了了脖子上挂了这么长一条口子诶。”
她学习周兰因的语气,把前面桌上的酒瓶当成听训的校领导,“不知道怎么办?”
“前因后果你没听吗?还是你没法明辨是非?逃课违纪你能让他们周一大会上作检讨,这次情节更恶劣你却做不到?”
她永远记得,那次大会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那四人轮流检讨后,班上女同学眼里那种快要掩盖不住的欢欣雀跃。
好像她们从来不是在单打独斗,在她们每个人背后都会有可掀千层浪的强劲水流,把她们抛掷高空,水与天相连,最终会变为汪洋大海。
万顷碧波,连绵不绝。
林幸冬把温了月带回之前的包厢。
殷切地收拾出干净的一角,拍拍沙发皮,“姐,你坐。”
温了月懒得跟他废话,“我问你,你哪来的钱开店?”
这家店地理位置不错,年租金没有千万下不来。再加点中酒水品牌种类通通价格不菲。
他没有这种能力经营这种体量的实体店。
林幸冬随口回,“我和我兄弟一起合伙开的。”
温了月怀疑更深,她盯着他,“你确定还要继续骗我?”
话摊开来讲,也就没必要隐瞒。
林幸冬长叹一声,点了根烟,火星在他指尖忽明忽暗,他拿出自己最放松的姿态,双腿踏在茶几上,有恃无恐。
“你不是早猜到了?做什么还问我?”
温了月指甲嵌进掌心肉里,“周渟渊,他为什么会给你钱。”
“我的好姐姐啊。”林幸冬弹了节烟灰,“我是真羡慕你,你可太值钱了。”
“我不过是拿你国外的地址跟他换点零花钱花,他就把这地儿送我了。”
买这店的钱,给他十辈子他也挣不回来。
听到这个答案,温了月反而释然。
她走到干净的地坐下,缓缓道:“你利用我,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