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哄着她。

“佼佼佳人——”①

……

“风之萧萧，雨之寥寥——”

……

“思之不见，佳人不还——”

梦境中传来悠扬的曲调，断断续续，有些唱词已经听不清了。

林穹音依稀记起，这是她很小的时候，老乞丐唱给她听得，“这可是我从江水的那头学来的，这边会唱这曲儿可的不多。”

“江水这头和那头的人不一样吗？”老乞丐听见她的童言稚语呵呵笑起来。

“其实也一样，但也不太一样，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他摸了摸小姑娘营养不良，枯黄的像是杂草一般的头发。

“那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老乞丐透过屋顶破瓦漏出的洞看了一样天上的月亮，“会的。”

他的语气十分的笃定，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一个承诺。

孩子对于承诺是十分较真的，就把这句话放到了心里，数着日子，想着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最后等到的是老乞丐躺在枯草中的尸体。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在一旁守了许久。

直到尸体僵硬，开始散发异味，就像是那些死去的动物一般。

他死了。

她连一张卷尸体的草席都没有，正赶上秋天，就收集了一些有韧性的野草，绑了绑，费力拖到了树洞里，让他不至于曝尸荒野。

那个时候她突然明白，其实承诺是可以被违背的。

但是那首曲子一直藏在她的心里，一直到她真的来到江水的另一边。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是老乞丐曾经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就算是林穹音自己成为了故事中的仙人。

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同。

河道上的渔女也唱起了歌，就是老乞丐唱的那首。

时隔这么多年，原来他唱的就是错的。

唱词是模糊的，曲调也是走音的，都是错的。

庐陵论道会上见到季兰亭的第一眼，那就唱词就这么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佼佼佳人。”

没敢当着人面唱，等到季兰亭打完招呼人都走远了。

林穹音这才唱了出来。

靳鸿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开始想自己的放养政策到底对不对。

算了，只要不是被调戏的那个就行，要求这么多做甚。

“唱的不错，有那味儿。”

靳鸿飞赞同道。

“有好感啊，你俩这婚约其实……”

“师父，看看，摸摸，和拿到手里，是三种感觉，你明白吗？就是那种。”

靳鸿飞听着似懂非懂，最后还是懂了。

点点头，没在管自家徒弟嘴里唱的什么东西。

“你开心就好。”

焦土的边界慢慢缩小模糊，最后不见。

梦境化成一片空白。

梦要醒了。

她拼命向前跑着，想要追寻故人的影子。

曾经靳鸿飞教过她，如何辨别真实与虚幻，这算是修仙的入门课程。

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小徒弟的幻影。

“师父——”

林穹音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哑巴，感觉已经嘶声裂肺，其实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师父的，也没有她自己的。

曲子的声音缓缓远去，逐渐消失。

这里就剩下了她自己。

林穹音跌坐在原地，陷入了一片花海之中，进入了梦境中的梦乡。

看到林穹音的呼吸终于平顺下来，就听见她喊着什么。

凑近了去听。

是一声嘶哑的“师父”。

这滴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房间内最后只闻得一声叹息，紧接着又是那首悠扬的小调。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哼唱里带了不易令人察觉的哽咽。

两人就像是寒天归巢的倦鸟，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不知世外几何，这场雪又会什么时候停止。

只是想着，总会停的，总会结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