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鹤不知何时站在了一片浓稠的黑暗里。
伸手不见五指,连呼吸都像是被这黑暗吞噬了一般。他试探着向前摸索,脚下没有路,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他——直到前方忽然亮起一点幽青色的微光。
那光像是活物,忽明忽暗,如同某种生物的呼吸。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朝它迈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光源越来越近,最终,他踏入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古林。
树木高得几乎刺破天穹,枝干扭曲如鬼爪,树皮上爬满暗红色的藤蔓,像是干涸的血迹。更诡异的是,树梢上盘踞着无数人身蛇尾的妖物,它们鳞片泛着冷光,竖瞳在暗处收缩成细线,死死盯着他。
“嘶——”一条蛇妖猛地俯冲下来,腥臭的涎液几乎滴在他脸上。白清鹤厌恶地抹了一把,却发现那黏液竟像活物一般,在他指尖微微蠕动。
“滚开!”他低喝一声,甩开手,心中却惊疑不定——这些妖物明明凶性毕露,却始终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令它们忌惮的东西。
“我到底在干什么?”他咬牙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向前走去。
越往深处,树木愈发密集,而树上的妖物也逐渐从半人半蛇的形态变成了完全化形的妖。他们或倚或卧,姿态慵懒而危险。女妖们只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男妖则更加肆无忌惮,赤裸的身躯上盘踞着妖纹,眼神放肆地打量着他。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有些妖甚至当着他的面□□起来,喘息与低笑在林中回荡,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妖兽!”白清鹤耳根发烫,低骂一声,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片荒唐之地。
就在这时,一句古老而晦涩的妖语飘入耳中——奇怪的是,他竟听懂了。
“这就是王养的那个人类?”一个女妖歪着头打量他,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
“错不了,他身上全是王的气味。”另一只蛇妖吐着信子,随即嫌恶地捂住鼻子,“极臭。”
白清鹤一愣,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这些妖物到底在说什么?王?养他?
他刚想开口质问,却发现自己的脚再次不听使唤,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他挣扎了一下,却毫无作用,仿佛身体早已熟悉这条路。
“罢了,倒要看看这‘王’是何方神圣!”他咬牙,任由那股力量牵引着自己。
穿过最后一片古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横亘在前,湖面泛着银光,宛如镜面。
那湖面的银色并非月光,而是湖水本身的颜色,幽暗深邃,泛着冷冽的光。四周阴影里,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那些妖物的目光如刀似钩,仿佛要将他撕碎吞吃入腹。
白清鹤本想四处探查,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可他的身体却像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完全不听使唤。他感觉自己像是附在这具躯壳上的孤魂野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行动,却无法干预半分。
这具身体似乎发现了什么,竟毫不犹豫地朝湖心走去。
“这是要自杀?”白清鹤心里一紧。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种鬼地方,拼命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毫无作用。
一只脚已经踏进湖面——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没有沉下去,而是如履平地般稳稳站在水面上。还没等他细想,身体便再次自行行动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急切。
顺着身体的视线望去,湖心处静静躺着一抹刺目的红。
不,不是一滩血,而是一只妖。
身体从走变成了跑,仿佛那红妖是它唯一的目标。
“见谁啊,这么着急?”白清鹤忍不住在心底调侃,可当他真正看清那妖的面容时,却瞬间怔住了——
“燕孤舢?”
那妖一身红衣,衣襟微敞,露出布满妖纹的胸膛。他的长发如血般在湖水中散开,鼻骨高挺,眉峰如刃,眼尾一颗极淡的小痣衬得那张脸既妖异又矜贵。他闭着眼,面容安详,胸膛竟无一丝起伏,仿佛一尊沉睡千年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