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晟的身躯像一张薄薄的纸,轻倒在地。
几乎是一瞬间,她奔向前去,挥剑砍断了百里蕉抬起屏风的右手。
血液里久违的沸腾叫嚣着继续,骨髓中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
星乌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百里蕉果然愈发狂躁,竟然拿起地上自己被砍断的右手向她挥舞而来。
如今的精神力可不足以她慢慢耗下去。
星乌咬紧了牙,又往自己臂上划了一刀,凭本能侧身躲开冲来的百里蕉。
说来好笑,曾经就算是手废了她也能爬起来给对手一剑。
如今倒是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了。
她何时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是想过安稳的人生了?
她倒是安稳了,带着她的人却不曾安稳过。
星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在空中转身躲过砸来的右手。
不再流动的空气中,她望向手中剑。
她平生没什么喜好,顶多算是有几个不入流的技能,全是楼主教的本事。
他随便教教,她也随便学学。
过往为了混个日子讨个好处,好歹愿意表演一二;如今她心中存疤,不愿再碰。
最喜欢的还是那把望舒剑,因为那是她自己赢来的东西。
望舒剑没了,她总得给自己找个念想。
人啊,若是没了念想,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剑原是她忽悠召晟讨来的,可在她手中,便是望舒。
百里蕉单手抡起屏风,再度朝她冲过来,嘴中不断流出鲜血,想来也快撑不住了。
星乌的唇被自己咬出血,手臂也被自己砍得鲜血淋漓,才勉强维持住神智,眼睛强撑着抬起,努力看清百里蕉的动作和速度。
第一式,斩月。
朔月避芒,斩末节。
星乌旋身擦过屏风,躲过攻击,剑身从屏风的另一侧伸出,刺破了他的下巴,直指百里蕉的喉咙。
弦月出锋,斩兵戈。
百里蕉彻底被激怒,这次什么也没有拿,或者说也没什么可拿了,踩着召晟倒地的后背直接冲了过来。
星乌硬生生用手挡住他冲撞的头,手掌早已血肉模糊,眼角的血丝可怖非常。
平日里一丝波澜都没有的眼眸,此刻像尖利的冰棱,折射出强烈的杀意。
眼看百里蕉要咬上来,另一手动作凌厉,毫无痛觉似的,挥剑砍断了百里蕉挣扎的左手。
望月无缺,斩命门。
二人同时感受着难以言说的剧痛。
却都没喊出声。
百里蕉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哑着声叫不出来,仿佛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
星乌持剑的手终于没力气了,在剑从手心掉落之前,她张口咬住了剑柄,用仅剩的力气艰难地跑了过去。
她原本是要刺中他的心脏的,可百里蕉抱着头,身体不断晃动,她显然刺偏了。
残月终尽,斩芜杂。
她瘫倒在地上,只能看到百里蕉低垂的头颅,他已经毫无动静了。
不行,还没有将他彻底杀死。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为了防止失去意识,她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句话。
有什么......有什么能让她清醒的方法......
咬舌,对,咬舌。
可一张口,嘴里就被塞了一团东西。
甜甜的,软软的。
是她喜欢的杏仁酥呀。
她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彻底模糊的视线只看见淡淡一抹青。
有人,好像在说些什么......
救救我师父......
沈溯静静看着少女沾满血渍的面庞,转头问谢清河:“这位女侠,你真的认识?”
两人原是抓药抓的无聊了,开始讨论哪家的杏仁酥好吃,沈溯对长安不算陌生,说是徐家的,谢清河却坚持说是李家的,想来是忙了一上午——馋了。
沈溯便带着他来瞧瞧,顺便跟这位妙手回春的大夫套套近乎。
没想到撞见这番情景。
他还道今日常乐坊人少,原是附近百姓都吓跑了。
看来惹事的是个大人物,官府都没胆子管。
“认识的。上次见她,比现在还惨。”谢清河撕下衣袖,简单包扎了一下星乌的手臂,抱起受伤惨重的少女,眼里满是心疼,指挥道:“那边还有一个,你把他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