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缝逐渐变大,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蓝衣的人影,其次是墙壁上的一层层书架和竹简,最后才是整间屋子的模样,全然不同于一层的杂乱无章,这里收拾得很整齐,和房间的主人一般一丝不苟,角落的花瓶中还插着几只白茉莉,平添几分风雅。
里边坐着的蓝衣男子率先问好:“承蒙关照,我是这儿的令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星乌看着他厚重的黑眼圈和拿笔时颤抖的手,略有疑惑:“令主?”
紫衣的女子笑着插话:“哎呀,就是分派任务的工具人啦。”
男子并不在乎对方的揶揄,礼貌回应:“这么说也没错。”
说完,他微笑着看向紫衣女子,语气无奈:“这位......劳烦先出去一下。”
这位姑娘,分明才来半天,至少已经勾搭了十几位少女了,上午她带着这些人一次次推开他的房门,当真是让他忙得汗流浃背。
“哎呀,这么快就要分离了,妹妹不要想我哦。”
紫衣女子轻轻拂动身上纱衣,上面缀着的珍珠叮叮当当地晃,她向星乌比了个飞吻,转身离去。
“......”星乌已经好久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姑娘了。
以前在葬雪楼,也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会悄悄跟在她后面,被她发现后逮住,一句话也不说,光盯着她脸红,她便以为大家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如此含蓄委婉。
她那时还是本相,模样偏俊朗,加上剑客的身份,在外人眼里估计挺帅气,星乌觉得是因为这个,才会有小姑娘傻乎乎暗恋她;现在她的脸这么可爱,为什么还会吸引到......?
看来,她还是见识短浅。
星乌在心中叹了口气,召晟见她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不明所以,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两位大侠,先介绍一下自己,可以吗?”那位令主双手合十,露出自然的微笑,“不必紧张,我来问一些小问题,你们回答即可。”
“当然可以。”
召晟点点头,星乌也跟着点了点头。
“名字?”
“星......召星乌。”
“召晟。”
“年岁几何?”
“......十九。”
“三十九。”
男子一边听着他们的介绍,微微点头,一边奋笔疾书在纸上记录。
星乌眼尖,加上初来乍到难免警惕,边说边盯着他纸上的字看;虽说她的视角看到的是倒过来的字,仔细辨认倒也明白个大差不差。
这人虽然只问了他们的姓名和年龄,记录的却是整整一大段,比如他们的服饰,身上带着的东西......就连方才介绍时的神态和动作都一一记住。
字也十分端正,跟印出来的似的,叫人看了神清气爽。
到最后,他提笔一挥,两张栩栩如生的肖像已然完成。
这画技,绝非常人。
料她鼎峰时,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对两位人物的刻画。
星乌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蓝衣令主。
这人长得就像学堂里土生土长的儒生,一股子书卷气,无论是写字时专注的神情,还是询问时彬彬有礼的语气......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脸蛋的婴儿肥有点可爱......不对不对,她想什么呢!
最好看的还是这双眼睛,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古板又疲惫,目光却无比清澈,像是清晨的露水,柔软而明亮。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还没读书读到丧失理智的清爽书生”。
“这样便好了。”他将那两页纸收好放到一个长长的匣子里,扣牢了锁,只听“啪嗒”一下,匣子彻底密封。
似乎是因为新人的加入,他的心情格外好,笑眯眯又从桌下掏出个什么东西,道:“两位,还请在这抽签。”
“这是什么?”召晟盯着桌上那个小小的木筒,有些疑惑。
“是穷奇签。”令主把那筒签盒向前移了移,耐心解释,“这边人手不足,物资也不大够,出了意外没保障,若是抽中一支吉签,可换些补贴。”
这人当真实诚,连这地方的缺点都要指出来,也不怕别人听完连夜离开?
“我先来吧。”星乌自告奋勇地闭上眼,手在那筒里转悠转悠,几乎把所有木签摸了一遍才正式开始抽。
她疑心重,生怕里边藏什么机关,比如毒粉,小刀,细针.......总之要防着点,不能让师父再受伤。
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她缓缓抽出的那根签,花纹繁复的黄木上用红墨明晃晃刻着一个铜钱。
“这是什么意思?”
星乌这下是真看不懂了,她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江湖组织,里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可现在......这是知道她缺钱,祝她发大财?
“非佛非道亦非仙,身负血债铸铜钱。掷向人间不平事,凶名亦可换青天。”男子眯着眼笑起来,似乎真心为她高兴,“恭喜,是上上吉。”
裕宁十八年初夏,师徒二人入穷奇观;穷奇观吉凶,一签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