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晟一听星乌这没头没脑的发言,估计她是又开始表演自己“增进友谊”的开玩笑大法了,忙帮着补充:“是这样的,我们听闻穷......此处多为心怀侠义之辈,心生向往,故而来此。”
他微笑着提前道了句“再见”,琢磨了半晌还未想起穷奇观的名字,心中不免尴尬,干脆带着小徒弟把门带上。
蓝衣的令主仍处于呆愕中,直到关门那声轻响,才把他震回人间。
少女的话语依旧在他耳边回荡,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听自己的朋友说过相似的话。
那时,像是开玩笑似的,他的朋友卧倒在桃花树下,双手捧着一纸信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突然对着认真背诵经文的他说:“宋清淼,你说,以后我们自立一个门派如何?”
他合上书,疑惑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
“因为她很喜欢嘛。”那人一双动情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信纸,语气都软软的。
宋润不问都知道他说的是谁,无非是那位神神秘秘的信友。
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这位从小玩到大,对什么都难以产生长久兴趣的发小,会因一个远隔千里的陌生人痴狂。
宋润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低骂了那人一句“只知风月好,不闻天下事”。
可后来,他这位可怜的朋友建立穷奇观,却是因为难以自抑的痛苦。
像是一个失去知觉的人,某天忽地意识到疼痛,抓啊,挠啊,把身体挖穿了,最后从最深处,找出了死僵的血块,也被迫正视那颗失血多时的心脏,任那鲜活而温热的血液刺痛骨髓,却甘之如饴。
房中,宋润从袖中掏出那枚刻有”令主“二字的玉牌,那是沈溯的字迹。
他也不曾想到,自己这位抄写文赋都能抄得龙飞凤舞的好友,居然能写出如此清逸的字迹。
背面的穷奇兽,是描摹自那位信友的画作:此人技法不错,画风还带着一股诡谲的怪诞色彩。
以恶驱邪,以凶守正——这便是穷奇的寓意,也是他加入的理由。
他不过是一个书生,而在乱世中,一个书生能做的......
宋润叹了口气,于桌底的木箱中取出那把染血的软剑,这便是他所做的——拿起手中的剑——以柔克刚,以杀救生。
他总归是偏清瘦了些,时而使不上力,怎么也用不惯那重剑,唯有这把,轻巧而便利,他用着甚是顺手。
力不胜芥,而内浪暗涌——名曰,弱水。
二层走廊上,师徒俩晕晕乎乎转了一圈,终于在楼道旁的角落发现了挂着半裂的写有“姹紫嫣红”的木牌的房间。
召晟小心地敲了敲门,里边的人推开门,两方遥遥对视。
“哎呀,来了新人了。”紫衣的姑娘半靠着门,手上难耐地挑动着轻纱,专注地看着星乌,声中带喜,“这不是刚才那个妹妹吗?来,到姐姐这来。”
“......又见面了,你好。”星乌携着师父走进门,朝她淡淡点头。
这个房间不比方才那间古朴,空间也较为狭小,没有窗户,估计是为了保证私密性,但是挂满了五颜六色的丝绸,看起来很热闹。
中央是一个大圆桌,地板上好几个小圆凳,其中一张上坐了一位娇小的红衣姑娘,她将头发扎成两个短辫,用带樱桃玉珠的红色发带捆住,裙摆旁两把骇人的大刀靠着大腿,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
“来,坐我旁边。”紫衣的女子撞开召晟,强行拉住星乌的手臂,把她往自己的座位上带。
“嗯,谢谢。”星乌一个推拉侧身避开,毫不费力挑开她的手,却如了她意坐在靠近她的位置,朝着扶腰吃痛的召晟道,“师父你坐我旁边吧。”
那紫衣的女子呵呵一笑,分不清星乌对她是被迫接受还是拒绝,托腮看着她冷淡的侧脸,在心中惊叹一声好姑娘。
眼下四人都已落座,地上也无空的凳子,想来是凑齐了人。
“这个任务,你们做了多久了?”星乌的目光扫过对面低头,看起来郁郁不得志的红衣女子,直接进入正题。
“哎呀不多不多,三天都不到呢。”紫衣女子挑了挑眉,颇为好奇地问,“怎么一来就问这个呀,先介绍介绍自己嘛,好妹妹。”
“哦好,我叫召......”星乌这才想起,陌生人之间交流,要先寒暄几句。
只是过往在葬雪楼,她无需自我介绍,也懒得了解别人,大家都是暂时搭伙,讨论的内容就三样东西,任务,任务,还是***任务。
那时,她最常问的问题也就那么三个:任务什么时候开始?想好怎么做任务了吗?任务完成了吗?
如今想来,给别人打黑工还乐在其中整日劳碌的,恐怕也就她那么一个了吧?
那紫衣的女子顿时不乐意了,故作骄纵地打断:“哎停停停,人家可不要听这个。”
召晟因这人对小徒弟没有自知之明的调戏行为有些不满,但念在对方是个姑娘,还是好言问道:“姑娘,那你想听我们说些什么?”
“还是我们先介绍自己吧。”她撩了撩颈间的发丝,扶正头上的簪花,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端庄些,把纱衣紧了紧,微笑道:“姐姐我叫小紫哦,每次任务大家都会取代号,是为了方便认人哦。”
“我是小红。”那红衣的女子弱弱开口,偷偷抬起眼看了师徒俩一眼,被星乌淡漠的目光压得又把头低了回去。
星乌听到这称呼,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定定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