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峥不再多话,提笔点睛,玄武立即脱纸而出,旋天悠悠长鸣,再回到纸上。
“好。”温行收起纸,便要离开拂涧岚去往绿野堂,司马碧城目送人离开,开口:“他是不是知道你……”
燕峥没有回话,提笔蘸出一朵桃花。
玄武已得燕峥点睛,温行却不打算立即回寝宫。司马珣在武场恐怕要待上整整一天,因为赵临江的到来,所有等待受礼的小孩都在武场,被他们必然要掌握的武力与权力吸引,攀上高峰或坠入深渊。南溟少君兼探子的楚知寒幽幽打了个哈欠,玄武、白虎、青龙、朱雀,四只机关匣整齐地排列在桌上,他已然通晓其中所有机关奥秘,不免有几分无趣起来。忽得门被推动,他以为是温行前来看他,哒哒哒去接人,走进屋的却是一位高大的女子。
赵临江没什么表情看着这个小孩,道:“你是赵魏的儿子?”
楚知寒不是赵巍峨的儿子,但他混进来的时候自然报的赵魏是他爹,楚止是他舅。在这种规则下他撒谎就不是撒谎,楚知寒眨了眨眼道:“是。”
赵临江扫视他几眼,道:“伸出手。”
此情此景,楚知寒无端从这位女子身上感受到几分某些如出一辙的傲气,赵临江将一枚铁铸的符咒放到楚知寒手里,“不许离身。”
她气势汹汹而来,却是将一枚保命的符咒交予他。楚知寒畏生生道:“你……认识我爹吗?”
“一个丢下家传铸术出去厮混的混蛋罢了。”赵临江冷冷道。
楚知寒立即夹起尾巴给赵临江倒茶。赵临江道:“我不管他想在这干什么事,他也不许插手我的事。”
楚知寒乖巧道:“我会……告诉我爹的。”
赵临江似被久远的怒气纠缠,母亲临终还在惦念离家出走的弟弟,听闻刀术混出了名堂,赵远岫都说自己可学他,嘴上道:“我还有个妹妹,她会喜欢你的。”
无旧可叙,赵临江扭头就走。步下毫不拖沓。楚知寒握着保命符,哪怕以他少君的眼界看,这枚符咒也称得上贵重。窗外鸟雀鸣叫一声,温行从窗户翻进来,唏嘘道:“老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赵临江来揭我的底。”
他原本来看楚知寒这小孩一个人在干啥,不料撞上赵临江来探亲,立即猫在屋外。三尺峰峰主竟与南溟帝师还有这么段渊源,温行去看那枚符咒,上面却刻了朵桃花。
大事不好。温行警铃大作,挽青以梅花为印记,掌门更是以梅为姓氏,赵临江自己做什么小玩意,都是刻一朵梅花并三点江水,而在挽青山,桃花只指代一人,就是这个不学无术酿桃花酒的大师兄,兼温行与赵临江正是因桃花酒结识,这简直就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警告,温行亦不能插手赵临江的事。
思及赵临江从挽青来,怎会不知大师兄失踪一月有余……挽青大师兄正在琅琊当探子,司马幼琏正在挽青当人质。温行将符咒塞回楚知寒怀里,道:“你觉得司马炎这个人怎么样?”
楚知寒压根没见过司马炎,但这位天演者凝神低眸,道:“她是好人。”
温行叹道:“我还得跑一趟濯清池,穆慈在那被关了半个多月,也该去见一见了。”
言毕,他也从卷纸中抽出一张白纸,蘸茶随意点出一个人形,一个“楚止”便悠悠立了起来,坐在楚知寒对面,此法是看燕峥“水月镜花”演化,温行对旁门左道都有涉猎,不过一次便推敲出自己的法子,以此打发司马珣的派来监视的宫人,温行再将一张白纸披在身上,随即整个人化入光里,看不到半点踪迹。
濯清池是一个如字面意思的小型湖泊,湖中心立一座小筑。没有同路,来往靠一艘朱红的小船。亦无落脚的植物,空荡荡一片镜湖。温行屏息,看准一只恰好飞跃湖心的白鹭,轻踏背上,悄无声息地落在屋檐,风铃也不曾惊动。
越靠近湖心,温度越高,温行猜测穆星或许就被关押在这湖底,凤凰将湖水烧灼,穆慈是她母亲,如今也该知道自己女儿身份,那——
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个长相威武的男子走了出来,身量近门一般高,胡须微微过了喉结,浓眉入鬓,只是看着就让大部分人畏惧的男人,他穿黑金的华服,无多余坠饰,袖上绣着只有琅琊大君才有的山川日月纹章。
司马卓看向半空,“是孤请你下来,还是你自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