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调不由自主地就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应该忍着两辈子的话是在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紧紧地搂着我，紧到即使隔着铁甲，我还是有他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跳动的错觉，紧到他的手臂微微发抖，紧到我快不能呼吸。

我没等他答，把自己发软的手从他的死命的禁锢里抽出来攥成拳砸到他胸前，可那也早就没了力气，更像是属于情人的撒娇：“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如果……如果……”

“乖。不怕了。”他一边在我的后背很轻柔得拍着，一边紧挨着我的耳朵带着点自嘲的喃喃低语着，“都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也快吓死了。”

我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我现在的表情一定特别逗吧，他看着我笑了。

“前边儿因为打仗惨不忍睹，这里是后院的最后一个屋子。”他轻轻拍着我的头让我放心地依在他的胸口，“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大概要对整个哈达掘地三尺了。”

我能感觉他的心跳在加快，他甚至和我一样在微微地随着心脏的跃动而发抖，然后是又一个落在我发顶的吻。

“如果……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我伸出手紧紧挽住他的脖颈，他会意，俯身把我抱了起来。

“走了。我们回家。”

我只穿了中衣中裙，清晨的寒冷让我忍不住往努尔哈赤怀里缩了缩，他对琬拉道：“过来，把我的披风摘下来给你们格格盖上。”

他看着琬拉小心地给我穿好，带着我朝府门走：“可能有土还有血，你别介意。”

他的斗篷又轻又软，上面的确沾着肉眼可见的一团团别人的血污，可是我的鼻腔却都是他身上我熟悉的又干净的皂角味儿。

我搂着他又缩了缩身子，他细细碎碎地吻我的额头：“还冷？一会儿就到马车了。”

我小声儿地应了一声儿。

他的胡茬刮过我被孟格布禄扇过的脸颊：“肿了。疼吗？不和我说说？”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

“好，我们回家说。”

我也说不出这句话摸到了我哪一根柔软的神经，我感觉自己如释重负一样地笑着。

“我不疼的。”我蹭蹭他的肩，“为你受的。我不疼。”

他搂着我的手臂紧了两分：“卿卿啊，真傻。”

我靠着他，身上的红色和府里随处可见的红灯笼让我想到那件被他丢在地上的嫁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头冠是我自己摘的，礼服也是我自己脱的。”

他瞧了我一眼笑了：“我知道。”

“我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穿别人的嫁衣的样子。”

“我知道。”

“孟格布禄……他不曾碰到我一丝一毫…”

“好了。”他停在了哈达贝勒府外停着的打着建州图腾的马车，“我都知道。”

我被他托着坐在了车厢前，他刚要跟上来，舒尔哈齐大步地走了过来。

“哥，孟格布禄抓到了。”

努尔哈赤一刻也没有犹豫地转身面向了弟弟：“什么时候？”

“半刻之前，”舒尔哈齐朝我点了一下头算作招呼，“扬古利逮到的。”

我知道，他属于马背，属于战场，属于杀|戮，属于勃勃雄心。

我解下来自己身上他的斗篷给他披了回去。

努尔哈赤垂着眼睛看我给他仔细系上斗篷的样子，他抚摸我肩上披散的头发，等我系好，他牵着我的右手贴上他的心脏，倾下身在我耳边说：“我很快回来。”

我的手被他拉着贴上他腮边有一点扎人的胡茬。

我也把话都停在了他耳边，极尽温柔：“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