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都没想就给我了回答:“你不愿意面对我,明天我们就可以走。”
我点头:“好啊。”
努尔哈赤笑了一声,低头瞧我:“不能面对我,却可以回去面对都督府里人人都想吃掉你的后院是吗?”
“贝勒爷不是吩咐过,要我做杨修。我做杨修便是了。”既然已经试过了他的冷淡,我需要在还有选择的时候为自己不那么难受做打算,“我有什么不能面对后院的,你的女人们,你能管好。”
“卿卿……”他哈哈哈地笑着,“嗯,她们不敢。”
“但是只一样,你得先告诉我。”
努尔哈赤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等我的问题。
“你得告诉我,曹丕是谁?”
“原来你只关心这个?”他弯了弯嘴角,我甚至没看清那里面有没有遗憾,“杨修不是该问曹植?”
我懒得和他兜圈子:“是褚英吗?”
对于我的直白,他只给了一个刹那闪过的赞许神情,又换上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假面——温柔、坚定,却客气疏远得令我心寒。
“卿卿……”
这神色,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见努尔哈赤阴着脸色不怒而威,只好接下了他的话:“我哪用问曹植呢。除了皇太极,你让我去帮别人,我怎么会如你的愿。”
他再次让我靠上了他的肩:“别搅合进曹丕曹植的事情里去,知道吗?你从小就是聪明的,别真的去做杨修。我不需要你成为诸葛亮,你安安稳稳地在我身边,做我的小姑娘就好了。”
我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眼睛,终于也笑出来:“小姑娘?你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小姑娘。”
晚上他没有入东次间,当然也没有再躺在我身边。外间的灯亮了一夜,偶尔短短一阵子研墨的轻微声响告诉我努尔哈赤一夜未眠。我会知道是因为……我也一夜没有睡。我一直在细细地想着,桩桩件件地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想起来,他在回赫图阿拉马车上所有为我展现出的战栗和颤抖,所有情绪的起伏大约都是真假掺半的。我怎么会那么自信呢?我甚至有点后悔吻了他——在我吻住他的时候,他想说的那个动词到底是什么。
几天之前在哈达老城,他找到我抱住我的时候,他指尖的冷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当时说的话是在骗我呢?
给费扬古机会让他来试探我的真心,给我机会让我看穿这一切,他是默许的,因为他不在意我伤不伤心,他只想知道我忠不忠诚。他甚至想让我自己想通,他不可能喜欢我。
在佛阿拉,我离开的前夜,他会那样缠绵地吻我大约只是被我的一句话激起了胜负欲。“一件事情”而已。
再之前,在赫图阿拉的湖水边,他故意让我失望到极致又告诉我我的特别,他说的想让我在他身边,他说的我是唯一一个,说穿了,不过是为了“打动东哥格格”,让我配合他得到哈达其国。
我甚至想起,五年之前他用身体为我挡了一刀的时候,那个我彻底投降的起点一样的夜晚,他说我很像年轻时候的他自己的时候,是用手背在摸我的脸。
我一下子就想起,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在用手背摸我的脸。
这是一个推开的动作,我的脑子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混沌又清明,他的潜意识里,想推开我。
那后来,他有用手心把我推向他身边吗。
我隔着自己眼前涌起的一片泪花看着外面那个有他在的空间里暖色的灯光。
我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些在我们之间拉扯住彼此的琴弦怎么会没关系呢。
它们任何一根一旦响起来,都惊得我沉到这样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