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有你奶奶爱吃的吗?”宸夙看了一圈糕点,“我给她带点。”
江冉冉拍了下宸夙,“什么我奶奶啊,以后应该叫咱奶奶了!”
“行,咱奶奶。”宸夙勾了勾笑。
“奶奶喜欢吃软的。”
江冉冉绕着食品货架逛了遍,“红豆饼,绿豆糕,椰蓉酥,八珍糕,玫瑰鲜花饼,这些都给她来点呗。”
“那你呢,想吃什么?”
江冉冉向上指了指,“二楼呢!”
商场二楼,气氛一下变了。
眼前豁然一亮,这里五彩缤纷得像个儿童乐园,大小货架被各式各样的卡通公仔和五颜六色的糖果零食点缀满,还有孩子们咿咿呀呀的欢叫。
“薯片,巧克力,果冻……”
宸夙跟在后面推着购物车,江冉冉在前面乐此不疲地一个挨一个扫荡货架,一包接一包往车里投掷着各种零食饮料,很快就塞了满满一车。
“你少吃点这些吧。”
宸夙看着满车花里胡哨的膨化食品袋,轻叹口气,无奈摇头笑了笑。
“平时我也不怎么吃零食,这不过年才来商场浪一回嘛,”江冉冉信誓旦旦摇了摇手里的罐装可乐。
“一年一次,身体倍儿棒!”
“这么多,一会儿怎么提回家?”
“看你的喽!”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时,台阶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对了。”
商场出口外,江冉冉放下东西,两只手在身上左右摸索,从右边衣兜里掏出一只黑色小方盒,紧接着拉过宸夙右手,二话不说就要挽起他袖子。
宸夙右手下意识往后一缩。
“你先别动,”江冉冉重新拉回他的手,“送你个新年礼物。”
她打开小盒,取出一块精致的镶金黑色手表,正要把宸夙袖口往上推一些,却被他迅速按住袖口拦了下来。
“怎么了?”
江冉冉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那个,我……”
宸夙脸色为难,吞吐着说,“谢谢,我自己戴就行,我来吧。”
“到底怎么回事?”
下秒,不等他回应,江冉冉竟直接干脆地脱开他阻拦,硬是将他衣袖挽至手肘处,低头看却不禁大吃一惊。
“你,你这怎么……”
却见暗红色的血纹血块斑驳地烙在他肌底里,手腕内侧被烧伤似的发白露骨,手肘关节处一块溃烂发黑的瘀痕,像是被什么残忍地生生洞穿过。
江冉冉慌然失色,立即拽起宸夙另一只手把袖子也卷了上去——
和右臂一模一样的状况。
“冉冉,我……”
宸夙低了低头。
他脸色很是难看,眼里闪过慌乱不安,试着往后稍稍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江冉冉紧紧握住不放开。
他喉结滚了滚,几次微微动唇想说些什么,却吞吐喃喃着什么也说不出。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冉冉失神地慢慢放下他的手,眼底顷刻泛起粼粼湿光,受到惊吓般后退了两步;宸夙见她这般反应,眸中透出哀伤,慌忙放下袖子背过身。
他差点就忘了,忘了自己这具怪物一样残败不堪、让人害怕的身体。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刹那,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度秒如年,身后的安静让他紧张得如履薄冰,心仿佛在火上煎。
“宸夙!”
声音落,身后突然猛扑过来一个力,将他往前微微推出半步。
江冉冉身体贴在他后背上,双手从他腰两侧穿过,将他紧紧抱住。
“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她声音黏黏的,带着点微弱的哽咽,湿热的呼吸在他背后漫开一片暖意。
悬着的心终于沉下。
他缓缓转身,轻揽过她后脑勺,将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要紧的,从今往后我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好好在一起。”
江冉冉躲在他怀里,轻轻嗯了声。
漫天飞雪下。
他将下颌抵在她前额,感受着世界赐予他的唯一温暖,亦是他求仁得仁、绝无可能再捧予别人的珍宝。
倏尔,宸夙够头望了眼。
“怎么了?”
他目光定在远处一个商店门口,“好像看到肖昱了,应该看错了吧。”
“肯定看错了,肖老师这个点不可能在这,他在家里陪着夏姐姐呢。”江冉冉拉着宸夙边走边说。
“天不早了,回家回家!”
飞雪漫漫,人流熙攘。
他们牵着手一起走在万国路上,耳边是商店里悠扬的老式唱片机小调,背后是江那畔的明珠塔和高楼大厦,身旁是从上世纪初一直闪烁到今天的霓虹灯光,斑斓迷乱。
这里永远无夜。
·
城南郊,一幢老公寓。
森冷的高墙将星月光辉隔绝在外,二楼西头房间窗户紧锁,透出昏暗斑驳的灯光,方圆几里死寂沉沉。
幽晦得像墓地。
“啪嗒!”
又一只花瓶被狠狠撂在地上。
瓶身瞬间迸裂,四散飞溅成一地碎片。男人甩了甩连砸三只花瓶砸累的手,狠狠剜了夏梦萦一眼。
“爸,我只是看不见,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您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夏梦萦孤零零坐在床上,声声哽咽:
“求您别逼肖昱了行吗?”
“啪!”
男人狠狠一掌甩在她侧脸上,她颅腔嗡一阵轰鸣,半张脸瞬间麻痹。
倏尔——
她苍白的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红,鼻血不住地往外冒,沿双唇和下巴滑下,在洁白的被褥上溅起三滴夺目的鲜红。
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涌出她的眼底,可她依然流不出半滴泪。
“嗒嗒嗒。”
有人敲了敲开着的门,是许管家。
“夏先生,我来陪小姐吧。”
男人冷哼一声,拎起外套骂骂咧咧出了门,扬长而去。
许管家进来把门锁上,安安静静走到夏梦萦床边,弯下腰附在她耳侧:
“夏小姐,恨你父亲吗?”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