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被她这样一说,一时大脑空白,无从回应。
只听这人抛砖引玉,意味深长地问,
“瑶儿,你当真没有半点动心吗?”
*
几人在别庄呆了一旬,苏从云同徐知远论文章典,沈清菡与宁瑶畅谈江南风物。日子一时悠哉,快意非常。
直到苏从云某夜收到一封快马加鞭的信,信中言道他年少恩师病重难返,已是行将就木之相。
师恩深厚似海,他即刻同沈清菡匆匆拜别,便启程北上。
陌上已无柳。沈清菡折一枝桂枝赠予,眼中是安静的笑意,和一丝隐约的担忧。
也让这一句犀利的话,依然荡在她心上,未得其解。
宁瑶正坐在回程的马车中回想。
当真,没有动心吗?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不可能有!
且不说他是不是假意骗情的白眼狼,光是再回忆一下那过分清晰的梦境,那人在天子堂上三叩九拜地抗旨。
而她小半生来顺风顺水,就因此事之故,车马出游时都不免遭街末巷尾的议论,说她趁人之危,强取豪夺。
面对此等奇耻大辱,她怎么可能动心?
他不过也只是有一副好皮相…
她怎么可能会动心?
一股无名火气自心上点起,怒意汹涌之间,宁瑶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非她本意的焦灼。
而抬眼一看,那让她兀自挂心的人,反而在车厢中倚窗阖眼,困倦非常。
也不知是太早起身,他实在困乏,还是经此几日,认定了宁瑶是亲近之人,他近似无所顾忌地袒露柔软一面。
只见他素裳清冷,低垂着眼靠在车间,琼枝玉树,色若春花,如同白瓷小人一般,睫羽翕动,眸光失神。
宁瑶自认她没心没肺,梦中鬼使神差地去求赐婚,已经够离谱了。
但眼下见此情形,却觉心浮气躁,思绪越想越乱。
虽然习武之人向来嗅觉灵敏,但那夜的晚风似乎在她心上一刻都未停息,让她记得格外的牢。
车厢窄小,檀香幽幽。
——她竟然还能闻到。
宁瑶禁不住地坐立难安。
确信此人已昏昏睡去后,她忍不住一掀车帘,递了个眼神给待月便踏空而去。
幼时父王教导,习武最忌心浮气躁。
如今报复亦然。
她想起苏从云都来了又去,镇南王府、郡主车马进京,大约也快到了。
想到这些,宁瑶垂了垂眸,好似终于回过心神。
她跨出车内时恰逢风起,卷起车帘猎猎作响。衣袂翩跹间,她步伐轻盈地落在周遭树林上,不见踪迹。
…
下一刻,车厢中那位她自认熟睡的郎君,竟睁开眸子定定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半晌轻哼一声。
他摸摸昨天晚上反复熏好檀香的袖子,无言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