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狗离开了,孟清田砰砰乱跳的一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果然,自己刚刚是有些一惊一乍了,面对这两条狗,似乎镇定些才是更好的选择。
这么想着,她终于重新回到了毡帐中。刚才这一通疯跑疯跳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肩膀的伤口渐渐痛起来,坐到床上时好像所有的疲乏都一下子袭来了,让她想闭上眼睛好好地歇一歇。
可她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吓得她打了个激灵。是啊,恶狗是暂时摆脱了,可这屋子里还有个壮汉呢。
刚刚虽然光顾着躲狗,可她也注意到了,她现在似乎正身处草原深处。四下里一望,除了天就是草,连第二个房子都看不到。
如果那男子是个坏人的话,她决计是完蛋了。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又“咚咚”地擂起鼓来。
男子走过来了,她微微抬眼观瞧。只见他生得高大,一身的腱子肉让人望而生畏,脸面却是稚嫩的。尚未褪去的脸颊肉让他看起来有些憨憨的,一双大而圆的眼睛更是显得他有几分傻气。这样的人,会是坏人吗?
孟清田一边偷瞄天野一边在心里打鼓,天野蹲身拨弄火堆,看着孟清田虚弱的样子内心里却在自责。都怪他疏忽,让狗闹了这么一出,把姑娘惊着了可就糟了。还有她的阿妈,那日他们去察看时她已经去世了,她知道了吗?要向她提起吗?
男子又在那儿打量她,孟清田想起来她刚才装睡时他也是这般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心里便有些发毛。可事到如今,人已经被困在这儿了,还是得采取主动,多打探些消息为好。于是好不容易扯出一张勉强的笑脸,试探道:“咳咳,是你救了我吗?”一边说,一边慢慢站起身来。
她们家本来就是规矩和礼数比较多的人家,她下意识觉得坐着跟人讲话不礼貌,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刚一站起便眼前发黑,一头栽了下去。幸亏天野眼疾手快,疾步冲上前搭了一把,这才没让她摔到地上。
“是我和彩珠带你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穿件上衣的天野红着脸把孟清田扶回床上之后,急忙跑去毡帐另一边的地上捡起一件皮袄披在身上,回来的时候调了一碗蜂蜜水,拿给孟清田道:“陈大娘说你失血过多,气血两虚,你先喝点……”说着想起来孟清田肩膀的伤势,急道,“你的伤口又在渗血,再包扎一下吧。”
孟清田闻言想起刚才天野给她上药的情景,顿时有些难为情。不知怎么应对时,天野拿给她一包青灰色的粉末嘱咐了几句从门外走了。她自己包扎了伤口后拿起水碗喝了一口,那蜂蜜水甜滋滋的,像是一直甜到了心里去。喝完蜂蜜水之后,她挨着热乎乎的火盆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她醒转,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迷迷糊糊睁眼坐起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墨色一般。一盏昏黄的小灯在房间中央的小桌上静静地抖动着,将旁边一盆子热气蒸腾的饭食映照得格外显眼。
她情不自禁下床走过去,看着那满满一大盆子的肉眼睛都直了。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这么多肉,哪怕逢年过节的,家里也只是一盘两盘的偶有点缀。家里那么多人,轮到她嘴里连塞牙缝都不够。
鲜嫩的瘦肉被浅黄色的肥膘包裹着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孟清田忍不住吞了吞涎水,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砰!”大门猛地被风兜开,冷冽的寒气和年轻的男子一起灌进来。他下意识冲角落里的床望了望,紧接着探出半个身子将木门拉回来,关严,系紧。
孟清田从灯后走出来,灯下布菜的天野先是一惊,看了看床铺后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突然冲着她眯眼笑道:“你醒啦!”
孟清田被这见牙不见眼的笑惊得心头一震,半晌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对方,心里却感觉怪怪的。她不过刚刚才与这男子说了几句话,他怎么笑得这般恣意?这种笑,别说她爹、她哥哥,十里八乡见过的人中,脸上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笑容。北地的人,都这么不拘小节吗?还是说,白天她自己的行为太过放肆,让他误会了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伴随着浓浓的夜色淹向她,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亲人,她突然难过起来。
“你知道黄羊城在…… ”
“快吃吧……”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天野将手里一碟水煮菜放到孟清田面前,一边拿碗筷一边道:“知道啊,那是广陵最繁华的地方。”说着顿了一顿,“你要去黄羊城吗?”
“是。”孟清田双手接过碗筷,“我的父母、族人,都在那里。”她摩挲着碗沿的豁口,不动声色地补充道:“我不见这么久,他们一定在四处找我。”
“是吗?”天野想起那个死去的女人喉头一滞,想要问些什么最终又咽进肚里,半晌只一笑,“那就好。等你伤好一些,我送你回黄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