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黄羊城一路往西北去,二百里处就是狼山。
孟清田记挂着天野在草原上的家,担心自己这样拖着人家会连累了对方。可只是略微向他表示了一下这个意思,就被天野一口回绝:“那可不行,都送到这儿了,哪有半路撂挑子的道理?”
她心里因为爹娘忧虑,听到他这样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天气自从那日下雨之后就一日热过一日,天朗气清的,十分宜人,就像那场大雪是一场梦一样。她与天野星夜赶路,不到四日就抵达了狼山镇,抵达时,天却突然变了。
在路上的时候,天野跟她说狼山是一个很有趣的镇子,与别处都不同。镇上也不像黄羊城有那么多外来人,全部都是土生土长的切丽人。
她问切丽人是什么人,天野神秘一笑,只说到了镇上就知道了。
然而,两人好不容易赶到了城门口,却被城门楼上的景象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天野……这不是你说的有趣吧?”
孟清田看清城墙上挂着的东西是什么后,脸色唰地就变白了,声音直打颤。
天野看着那曾经爬满飞禽走兽的城墙竟然挂满了人,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城墙在泣血一样,眼泪一下子便盈满了眼眶。
他像是没听到孟清田的问话一样,轻轻夹了夹马肚子便催马踏入了城门。
孟清田跟着他一道走进城里,一次次被眼前所见震撼到失语。
这座石头城果然如天野所言颇有野趣,无论是城墙还是大街,酒馆屋顶或是茶肆门前,处处都蹲伏、休憩着各色猛兽、禽鸟。这些动物如此栩栩如生又包罗万象,却不显突兀,反倒与别具一格的城市街景互相映衬着,展示出一番别有特色的美。
她停下脚步细细观赏,这些惟妙惟肖的珍禽异兽,竟不是兽腊亦非皮张,而似乎是一种纯出手作的手工艺品,不禁越发感慨。
然而,越是往前走,这种感慨便越是不由得变成一种由衷的悲哀。在晦暗阴沉的天色之下,这些精致的工艺品夹杂在满地的陈尸当中,被鲜血玷污、被刀劈斧凿,安静而诡异,凄凉又狰狞,让本就惨不忍睹的街面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我们离开吧。”孟清田兀自伤感,天野的声音传进耳里。“我太鲁莽了,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是先出城观望几日再说吧。”
“可是……”孟清田本想说可是她的父母也许在这里。顺着安静得几乎恐怖的街面远远望过去,终于还是住了嘴。就算她的父母在这里,恐怕也已经遭遇不测了。
一旁的天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那人只说让你来狼山打探消息,又没说他们在这里。你放心,他们一定没事的。”
尽管仍然惴惴不安,孟清田还是点点头,转身随天野一道从原路返回。天野说得对,面对未知,最好还是探得一些内情再行动,鲁莽行事,只会死得更快。
空城在身后时更显可怖,后背上莫名其妙的寒气让孟清田不由得纵马跑起来。然而,就在她跑得越来越快,即将到达城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天野的一声疾呼:“快停住!”
她猛地被吼动作不及,紧接着就看到身边一匹骏马闪了过去,天野站在马背上手举弯弓,手臂一绕,就有两个人从道路两旁的树上掉了下来,差一点就摔在她身上。
她急忙把马勒停,细看时才发现从树上掉下来的竟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最多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他们趴在地上,手掌心里血流如注,旁边一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丝缠在天野的弓上,已经把弓背割出一条深深的口子。
天野从马背上跳下去,走到两个小孩身边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其中的男孩子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天野把他们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替他们把手包扎好了,这才转向孟清田。
“我们先别出城了。”
两个小孩带着他们,在城里绕了又绕,拐了又拐,最后在一扇延伸进地下的隐蔽石门前停了下来。
女孩子走到角落处以某种节奏敲了敲大门,过了很长时间,门才徐徐打开。
门内稀稀疏疏站了几个手持斧锤的男女,个个身上都带着伤,面容憔悴、眼神涣散,却兀自强撑着。
他们看到两个孩子后厉声批评了几句,又狐疑地打量起天野和她。
天野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便把他们让了进去。身后的石门再次关闭。
孟清田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这是一间偌大的石室,或者,用石宫来形容更加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