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低!”何彦邦一想到今天的事情,就觉得怒火中烧,“你冇事做咩去招惹个个Christ?你究竟知唔知Irene点解会入医院噶?平时系咪教得你少?边个比胆你咁放肆噶?”
何隽文只是低着头坐到另一张沙发上,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也不敢动,看着茶的蒸汽在眼前升起来。今天的那场直播他也看到了,部门的同事都快把手机铺满他工位了。
那时候他正在发今天的警讯,和乐师姐拍的那条。结果突然间,他就像败兵之城一样,敌军鱼贯而入,从IG上,从办公室门口,将他围得水泄不通,他仿佛置身于台风眼,看似在平静的环境里,实则走出一步,便是风浪万丈。
他爱上高寻雅,完全是个意外。那天他在铜锣湾写生,正准备和下一期启星的美术刊签约作准备,没想到却遇到了跳舞扭伤脚的高寻雅。
从此,他深深迷恋上这个跳爵士舞的女人。父亲和哥哥只知道对着片场的剧本作研究,哪怕哥哥已经成家立业,和嫂子搬出去住,他和父亲的矛盾也依旧是家里不可化解的隐形炸药。而她,她愿意听他倾诉;她明明喜欢听Rock,却在车上播他送给她的那张西班牙民谣唱片;她能和他在任何地方都侃侃而谈,谈他们喜欢的事情,谈遐想,谈未来,谈文学,谈艺术,谈人生,谈美食。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那时候的他仿佛走到了一个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的美梦中,那是灵魂的交流。
哪怕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偶尔回忆,那也是带着幸福的痛楚——
“我爱你,不仅是因为你的样子,还有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父亲的脸色依旧阴云不散,像台风天将来的维港,而他的心理防线早已溃不成军。他自知理亏,不如先给时间彼此冷静更为上策。
“你要做咩啊?”何彦邦见儿子转身进了房,一手抵住门便质问道,“你想去你大佬道住?你觉得你宜家仲有面见阿哥阿嫂咩?知唔知丑噶你?”
何隽文依旧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哥哥这时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没准还会将他扫地出门。他只是默默地低头收拾着衣物,问:
“阿爸,你信唔信我系呢种人?”
何彦邦看着儿子,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咁你点解要同D咁唔三唔四嘅人系埋一齐?仲要咁唔小心?你知唔知今日我几丢贾?”何彦邦转身正要出去,突然又质问了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何隽文刚拉开的行李袋又拉上了,好像他决堤的心一样,变得严丝合缝。
“如果你信我,了解我,你就应该知道——”
“知咩?”
“知道你嘅仔系认得清是非噶!我大个仔嘅啦,阿爸,你以为只系你丢贾,我就唔觉得辛苦?我都冇谂到佢会咁做噶!”何隽文终于扯开嗓子大喊起来,“你今日搞到好似公审我咁,如果我冇估错,阿哥系因为唔肯来呱,系咪?你甘样对我,你又有冇谂过我感受啊?”
房间里的几件衣服因为被收进行李箱又拿出来而被丢得乱七八糟,画板上的颜色凝固着,像雨后被打散的彩虹。何隽文坐在写字台边,将行李箱一推,有些无助地掉眼泪。
“饮杯茶唞唞先啦。”何彦邦看着满面泪痕的儿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只能倒了一杯茶,放到他身边,用近似催促的语气安慰他。
夜色沉寂,只剩下空洞洞的情绪填满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