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她在宫宴上喝醉酒,迷迷糊糊的告诉沈治她想要沈怀璟日日居住在她府中,她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句戏言,哪里想到沈治便马上把他父皇给送上了轿子,当作礼物送了过来讨好她。
从马车上下来的沈怀璟脸色并不好,眼神中暗含着屈辱与忿恨。
皇帝用自己父亲取悦大臣的事情自千古以来这是头一次,满朝文武皆是大惊。
人已经送了过来,这就是圣上的旨意,她不能驳了沈治的面子。
“太上皇。”她笑盈盈的看向大雪中面色苍白的沈怀璟,沈怀璟一眼不发的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未曾停留半分。
这天夜里,她提了一壶酒去寻刚刚在倚竹苑安顿下来的沈怀璟陪她下棋。
只见沈怀璟单衣薄衫的坐在房中,见她来了后脸上的神情又黯淡了几分。
“你陪我下下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摆好了棋盘,率先落下了白子。
沈怀璟饮了一口酒后拿起黑子落了下去。
二人在棋盘上对弈,棋局变得越来越激烈,你进我退此消彼长。
不知是否因为战况胶着的缘故,沈怀璟的头发已经被汗濡湿,脸也变得有血色了。
“太上皇真是好演技,”江晏书忽然道,“我在那酒里放了大量的迷情散,如果我没猜错,那被酒的味道已经完全变了味,你竟然也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了。”
沈怀璟勾了勾嘴角:“呵,宰相大人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我之前便疑惑,你若是不愿意来我这里沈治又如何能强迫得了你,故而用酒试探你,如若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你定然会推拒这杯酒,而你却主动的喝下了这杯明显被我下了药的酒,结果显然易见。”
“早就听闻宰相大人聪慧,看来果真如此。”
“我听闻你十几岁时在朝堂公然刺杀太尉失败,太尉已经看你不顺眼了许久,近日屡屡有刺客袭击皇宫,大概是太尉嫌你阻挡了他对沈治的操控,故而对你起了杀心,你来此处看似是折辱,实则是为了自保。”
沈怀璟默默的落下一颗棋子,等江晏书继续讲下去。
“如果我没猜错,皇宫你我初遇也是你精心安排的,你久居深宫,我从未见过你,但那日那个荷花池并不是偏僻之地,你故意在那里等候我。”
沈怀璟笑了笑:“难道宰相你就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么?”
江晏书见他不知何时收起了方才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屈辱神情,脸上的微笑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妖冶。
“太尉轻视女子且认定你翻不起多大的浪才在一众才俊里让皇帝选你做宰相,你虽是宰相却并无太多实权,为掩盖你满腹的野心你终日在秦楼楚馆烟花之地厮混,装作愚钝之辈,但近日太尉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疑心我什么?”江晏书不动声色的在棋盘上布下了让沈怀璟的棋子无法逃脱的死局。
“你终日与男妓厮混,但从未与他们过夜,”他抬头注视着江晏书,“你要演一位荒淫无用的宰相,怎能不行床第之事?”
棋盘上沈怀璟的棋已经被江晏书逼到了绝路,江晏书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没看出来你能对我有什么帮助。”
沈怀璟起身凑近江晏书,他面色绯红,衣领微张,汗滴落在地上,药效很显然已经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他声音嘶哑的在她耳边缓缓吐气道:“我来帮宰相大人演好这最后一步......”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那夜明灭的烛火好似还在她眼前闪烁,她与沈怀璟缠绵的身影至今还烙刻在她脑海中。
眼下,她依旧执白子,沈怀璟依旧执黑子,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回忆清理干净,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棋盘上。
她原定的计划是先认真下几局,然后自然而然的露出不易被察觉的破绽顺利的把棋给输掉。
前几局她的棋子与沈怀璟的棋子旗鼓相当,二人并无胜负之分。
她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故意走进沈怀璟为她设下的圈套,把自己逼上死路。
微不可见的,她察觉沈怀璟落子的手凝滞了一瞬,然后把棋落到了她意料之外的地方。
他破开了他自己设下的圈套,给被逼入死路的她又留了一条生路。
她只好顺着那条生路落下了棋子。
来来回回几次,沈怀璟似乎并不急着赢。
棋盘上江晏书的棋子已经占了先机,如果再这么下去她说不定就会赢。
既然如此,沈怀璟不给她设下死局她便设局输棋,
终于,在她的精心算计下,她的棋子十分自然的输掉了。
沈怀璟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抬起头,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他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觉得你自己下得如何?”他脸上没了惯有的微笑。
江晏书的额头冒出了些许冷汗,沈怀璟这样的表情很不对劲,
她不解的望着他,却听他道:“你可知道,处心积虑的输掉一盘棋比下赢一盘棋还要难。”
他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森然:“所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