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嘶吼道:“阿月!”最后一句几乎是哭嚎出来的,他的手指深深掐进锁链纹路中,渗出被诡蓝缠绕着的血。
阿月不再管阿康,转而看向哞哞,眼中蓝光稍显柔和:“哞哞,阿渊是你的亲舅,而我是你的姨母。你要帮谁?”
一颗晶莹鲛珠从她眼角落下,弹落在地上,又碎成水花,融入地下。她的声音依旧平稳:“阿渊的魂魄就附在囚禁海神的锁链之内,你可愿助我救他?”
哞哞刚被阿康的话所震惊,一瞬又被阿月的话语惊得后退两步,不愿承认这就是事实。
但母亲似乎的确告诉过他,自己曾有一对双生舅姨——可他们,不是早就生怪病死了吗?还有康大哥身上的诅咒……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海神……什么锁链?什么魂魄?!
他突然抱住头蹲下,指甲抓挠着头皮,亦不觉痛。记忆像被撕碎的渔网般支离破碎——母亲灯下讲述的家族史、童年瞥见的血腥祭祀、康大哥教导的巫族荣光……所有画面都在阿月湛蓝的竖瞳前扭曲崩解。
“不对……都不对……”他喃喃重复着,瞳孔时而扩散时而紧缩:“舅父不是病死的……姨母也不是妖异……那海神又是什么……族长?大祭司?……”
他跪跌在地,双目转为赤红,被大祭司封印的巫力即将暴走。却见阿月指尖隔空一点,他的神志便倏而恢复了清明。
大祭司的黑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悲悯的语调下掩藏着蛊虫蠕动的窸窣声:“阿月,你自己执迷不悟也就罢了,还想蛊惑阿康和哞哞……”
他向前走了半步,黑袍下悄悄爬出数条蛊虫:“阿月啊……你忍心让哞哞变成第二个阿渊吗?”说着,他就伸手去抓哞哞,却不料抓住的却是阿康,而哞哞已被阿康丢给了阿月。
陆玉韬和霜樱已经抵达中心阵眼,将霜樱花布置入阵中,只待清化一始,巫蛊便在短时间内无法重新侵入。
各处阵前布置即将完成,温蔚也已带着东部族中妇幼撤离到散修所在之地,等待岛内禁制松动的一刻。
而他还得再等一个时机。届时,他便会和霜樱一起血祭阵眼。如此,在以神裔之力增强阵法效力的同时,也可保住霜樱性命。
大祭司周身气息瞬间凝滞为死寂,早有人因承受不住他的威压而跪地呕吐。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和神色变化,他便单手如利刃般贯穿阿康心脏,指尖缠绕的巫力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根须,疯狂攫取着其体内的巫力,然而他却也不让阿康立即就死去。
他的面容愈发慈祥,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声音轻柔得像在哄着爱玩闹的孩童:“好孩子,活着亲眼看着阿月的下场吧……”
阿康的身体剧烈抽搐着,诡蓝色的血沫不断从他的嘴角涌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内脏碎片的蠕动。无形之力将他的筋骨肌肉扭曲,又生生撕扯着他的灵魂灼烧起来——诅咒生效了。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大祭司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狰狞面孔,只知生死皆不再由他自身掌控。
“康大哥!”哞哞想要去救他,却被阿月的水幕屏障阻挡禁锢。他的拳头砸在屏障上,砸得指节血肉模糊。他转向阿月时,眼泪混着血丝在脸上纵横:“为什么你要见死不救!”
阿月冷眼看着大祭司的暴行:“你不明白……只有大祭司死,我们才算真正地活了。”她点了点哞哞的胸前,似叹似嗟,“千年传承的诅咒,只有你没有……”
大祭司抽回血淋淋的手,任由阿康如破败的人偶般从半空摔倒地上。他转向阿月时,袖中蛊虫已争先钻出,贪婪地将其手上血迹舔舐干净。
虫腹从猩红转而带着诡蓝幽光,而虫翅频颤,鸣声呖呖好似婴啼。他眉头一皱,将叫的最响的一只碾碎,喂给蛊母,然后道:“阿月,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现在,轮到你们兄妹团聚了……”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趁乱敛息悄悄退出了神祠外围,往岛外撤去。
就在这时,众人外围突然传来整齐的杖击声。六名披着繁复符文长袍的族老列阵而出。
“够了!”为首的白眉族老厉喝,杖头镶嵌的?琈玉珠迸发出莹润光泽,“你还要毁掉多少巫族根基?!”
大祭司听得此语,并未转身,眼里却似含有万丈孤独:“诸位倒是善于狡言……若非诸位‘功绩’,我巫族怎可能一夕覆灭,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族老们闻言色变,白眉老者杖尖的莹光骤然暗淡。
“后来诸位甚至欲要用那畜生的精血孕育婴孩,又怎么不说根基?”大祭司嘲讽道,“若不是我阻止,如今的巫族还能叫做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