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者们齐齐无声跪拜,其余人也都伏跪在地。
待大祭司的视线转向祠堂地下,才收回对众人的威压,淡淡道:“差点忘了,下面的才是重点。”
他将地面上的扫尾之事交给戴着青铜面具的诸人,让他们守住岛内禁制并开始进行祭祀祝祷;自己则把沉木杖往腰间一挂,拽着阿康和阿月踏向地底囚牢。
林讷行金丹已成,服下了回春丹等暂时恢复内伤,雷劫却迟迟不至。
沈谦语将阵旗收回并交给林讷行防身,自己则与海妖对视一眼,正要联手冲破祠堂,将雷引下,大祭司已拽着阿月与奄奄一息的阿康踏进囚室。
阿月双足因之前的斗法已经血肉模糊,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痕;阿康的胸腔诡异地起伏着,神志早已被折磨得不再清醒。
大祭司的视线扫过林讷行、护在她身前的沈谦语,以及角落中捏着锁链的海妖,忽然道:“倒是凑齐了一局好戏。”
他将阿康和阿月随手丢在一旁,上前对林讷行道:“林小友,若你能答应老朽一件事,这神力送与你又有何妨?不只如此,老朽也会以巫族之力助小友重塑灵根,顺利渡过丹劫。”
林讷行道:“大祭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她眸中赤光一闪,指间已并夹数张霹雳符。
大祭司在囚室内踱步起来,倒是甚为闲适悠然:“林小友真是好胆色,竟敢用这炼煞之术……”他停下脚步,缓缓道:“可知这是焚烬命烛之法?魂魄为芯,寿元为焰,待到燃尽之时,乃是真正的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沈谦语剑指倏并,一道裹挟冰雷的剑气裂空斩出。大祭司沉木杖轻描淡写地画了个半弧,剑气如雪入沸汤,未触衣襟便消弭无踪。
他眼里雷云翻滚,将暴怒掩在平稳的声线下:“你在胡说些什么?”
大祭司笑容和蔼:“看来这位小友是不知道的。你不如回头问问身后的林小友?”
林讷行拉了拉沈谦语,以玉珏传音让他趁机和海妖引雷,自己则上前道:“大祭司所言,我此前闻所未闻,更不知大祭司此话何意。”
大祭司捋了捋胡子,道:“林小友以为,你祭炼时所用的‘灵力’究竟是什么?”
他眼神微定:“是来自神祇埋骨之地的神力降身。所以,你今后的肉身神魂亦将归墟于神墓,为魑魅所分食——唔,你们修仙者似乎将神墓称作魔域?”
林讷行道:“若说这便是祭炼的后果,我如果那么做了,便定然是无悔的。”她又接着道,“只是我此次所用的符箓,乃是从炼煞符中得来的灵感,与大祭司所谓的祭炼之术并无关系。”
“无关系么?”大祭司口中喃喃,又讥笑道,“林小友怕是早被人当作棋子,拖入局中而不自知。”
“至于这执棋之人究竟为的是什么……”他的目光倏而变得悠远,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想我巫族当年,多少人的血肉堆砌成塔,才换来界中安稳……只是,终究是少了一块砖……”他笑对林讷行,“不知林小友是从何处习来此术?又可知,这“砖”除了巫族,别人都无法代替?”
“大祭司的意思是,让我入局之人,是想让我将来补全镇厄塔?”林讷行拱手道:“但大祭司既然说只有巫族才有这个能力……敢问大祭司,您可愿意献身前往?”
大祭司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林小友这话说得倒是颇含大义……数千载光阴如逝,修仙界还是这般喜欢慷他人之慨。如此做派,倒是与你的前辈们一脉相承。”
“不过,镇厄塔真有必要进行补全吗?”他的眼中凶光毕露,双手结印,咒文念诵间,原本束缚在海妖身上的锁链便一瞬脱除,往林讷行而去。
就在林讷行将被黑色符文锁链贯穿肩胛之时,沈谦语手中陆玉韬所留符箓已精准覆上她后心。符箓燃烬的瞬间,一道漆黑裂隙自她足下裂地成渊,将锁链尽数吞没。
位于阵眼的陆玉韬猛然弓身,瞳色从琥珀变为一金一赤,如赤火熔金一般炽亮。
他的耳朵缓缓幻变为头顶的银色毛绒犬耳,耳尖毛发裂成黑红交织的三束,末端闪着赤红火焰和黑色星芒;暴长的犬齿刺破下唇,皮肤下亦有暗红纹路灼灼闪动。
他舔去唇边渗出的血珠,低声笑道:“原来玩的是这个把戏,可惜正好撞到了我的手上。”
霜樱见他突然化兽,惊叫出声,却被陆玉韬的眼神一慑,晕了过去。
“不好的记忆,不必留着。”他伸手在霜樱眉间一点,指尖泛起赤红光芒,将她脑海中关于自己的记忆抹去,随即便用传送符将之送回了东南山巅。
他则盘膝而坐,分解锁链的来源及因果,待完成后,再将其彻底吞噬净化。
霜樱爷爷见霜樱突然出现在树下,立刻去探她的鼻息。在获知霜樱还活着的一刻,终是忍不住涕泪横流,但却无声笑了出来,对着霜樱母树俯首叩拜。
沈谦语见陆玉韬的符箓奏效,当即揽过林讷行的腰身,纵身疾退。他剑锋一划,灵力在足下凝成一道寒霜路径,借势滑出大祭司的巫力封锁。
海妖竖瞳紧缩,锁链脱除的刹那,长尾猛然一摆,残存的妖力与神力如潮汐翻涌,轰然撞向穹顶。整座地底囚牢剧烈震颤,砖石簌簌剥落,显露出上方的巫族禁制。
它再度聚力一击,禁制绽开细密裂纹,继而从中心向四周辐射,如琉璃般碎裂成尘。千年未见的天光自缝隙倾泻而下,竟让它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