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内修士多为渡劫时陨落,概因一劫无法渡过;莫说成就真仙,便是大乘之境也罕有人至。却也正因如此,五界灵气流转自成体系。大能陨落后,毕生修为散归天地,演化无数秘境,周而复始。
万物轮转不息,沧海桑田,亘古如斯。
林讷行所在的九州,正是五界之一。
九州之始,源于盘古陨落,身躯化为山河湖海,精气化生上古众神与五方神兽。
女娲抟土造人,与伏羲、神农共启文明。
后共工祝融之战撼动天地,导致天柱倾塌,混沌涌入。众神以神力化丝维系众生,女娲炼石补天。
三万六千五百颗补天石随即化作天道,秩序初成,唯余一颗流落世间。
神祇力竭陨落,大部分精气复归混沌灵气,神骨则化作灵脉,滋养天地。
余者因神祇执念与混沌制约而未能完全消散,聚于灵脉附近,形成神性与戾气混杂之地,即是“神墓”。其中精气与生灵怨念结合,化生魑魅。凡人则因规则限制,无法靠近。
自此独留神兽镇守五方,天地守序。人族传承文明薪火,数代繁衍生息,天地间重新焕发出生机。
天地与生灵相互作用,使得天道秩序衍化生生。
直至神丝变异为灵根,人类能够吸收天地间的混沌之气作为己用,修仙之道由此起始。
神墓中的神骨残留着神祇生前记忆与情绪,修士若进入神墓,与之接触后便会产生执念共鸣,引发自身心魔。又因其灵根与魑魅同源相吸,心魔亦会被魑魅放大。
凡神识不坚、心念动摇者,其神魂就将被魑魅所附;精气被魑魅吸食殆尽的同时,尸身也被泥土吞噬。
也就是说,滋养修仙界的灵脉,和诱发心魔、腐蚀道心的魔域(神墓),看似对立,实则同源,阴阳相生。
绝地天通后,界内仅向外传出过零星几个沟通讯息,其后又皆消失无踪。
就在沉浸于宇宙运行的浩瀚图景之时,林讷行的神魂突然感到一股刺痛。
她往天边看去,就见天穹如同琉璃一般,竟出现了蛛网裂隙。
但不是混沌之气从裂隙向界内涌入,而是界内灵气被疯狂抽离出界域。很快,裂隙外泄的已经不是普通灵气,而是灵脉中沉淀的精纯源气。
五色神光从地面激射而来,如针线般缝合裂隙,却被寸寸撕裂扯断。神兽不惜透支本源填补裂隙,却如同剜肉补疮。继而,南明离火渐弱,北冥玄冰崩裂......山脉崩塌、灵脉枯竭的幻象在她眼前闪回。
天道屏障的裂隙、地面失控的戾气、外界真仙的侵蚀,三者交织成九州难以挣脱的劫网。
“这是过去之鉴,还是未来之劫?”
正当林讷行如此想着,溯影照壁便把她的意识拉到一处。目光垂落,却见人间已成炼狱。
九州大地上,已是尸横遍野,堆积如山。
混沌之气浸染着浓重的血色,煞地汇聚,怨煞冲天而起,侵蚀天道屏障。
断剑残旗斜插在焦土之中,腐鸦啄食着未寒的尸骨,每声啼叫都溅起血沫。嘶哑啼叫混着风中呜咽,恍若亡魂在控诉——“天道不仁”。
邪之一字,始于人心,显于行迹。这场浩劫的源头,正是人心的腐化。
凡世之内,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昔日维系人伦的纲常礼法,皆成了权力角逐的筹码。
“教化”堕为枷锁,“是非”沦为笑谈。群氓焚书毁典,揭竿而起,初以苍生为名,终以私欲为实。昔日满腔热血的义军,转眼便化作新的豺狼。即使原是同袍,亦刀兵相向。
天下大恶,以诸邪林立,扬恶灭善,不分是非,不辨忠奸。
或是一切皆同,尽发一家之言,善则大善,恶则大恶。不过是假“至善”之名饰奸为良,借“公理”之义党同伐异——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善恶的界限,早就模糊难分。
原本守护天地平衡的巫族,也难逃这场堕落。巫族势力已至鼎盛,然而虔诚侍神敬神者,竟也开始有了不敬与僭越之心。
自神丝变异起始,修仙界异军突起,不久便与巫族分庭抗礼。随后叛神渎圣者沆瀣一气,虔诚的祭祀变成争权夺利的幌子,神圣的祭坛化作勾心斗角的战场。
界外势力乘虚而入,利用修士心魔劫数,加速煞地生成。怨煞与恶念如瘟疫般蔓延,侵蚀灵气,污染天界屏障。如此循环往复,愈演愈烈。
众人皆沉沦深渊,终至人性尽失。当最后的平衡被打破,浩劫便倏然降至——不只是天灾,更是人祸。
“这难道就是大祭司所言的那场劫难?”林讷行试图掐掌心以确认虚实,却发现竟是徒劳。她此时只有孤立的意识存在,而并无肉身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