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玳一早被负责学生功课进度的柳太傅叫了过去。
“小玳啊,你近日是不是有些无聊。”
秋闱会选拔人才进宫听学,主要负责此事的太傅是柳夫子,他学识渊博,才华横溢,著书立说,又精通儒道法家经典,少时修撰过史集,年轻的时候又曾与当今圣上同窗,他在宫中地位非同一般。
宋玳道:“还好,天书阁中的古书我最近有帮忙修纂。”
这话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柳夫子不觉尴尬,轻轻咳了咳,“小玳,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陛下专心国事,子嗣稀薄,你又自小在宫中长大,你不觉得你少了什么吗?”
宋玳想了想,“不曾发现少了什么。”
“你应当有同龄的朋友啊,人不要清清冷冷的,你老是同我们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多少却了一点烟火气,人生活在烟火中,才有意思。”
在宋玳可疑的目光下,柳夫子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刚好秋闱会有一批学生,陛下特许在临安中挑选出一些女子进宫停学,与男子同学,不少姑娘心怀芥蒂,有你在多少可以活跃一下气氛,也好让她们知道,男女并无大防,璃这一点倒是不错。”
宋玳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习惯了,要是突然让我与其他人相处,我总觉得哪里奇怪,况且我的学识难以授书,恐耽误他人,先生若是觉得繁忙,我可代先生完成史书,亦或者帮先生整理书籍。”
“不不不,课堂最后有一节自习,你代我监督他们就好了。”柳夫子铁了心让宋玳任命,不等宋玳拒绝,他脚底像生了烟,一眨眼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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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闱进举的名单出来后,人们围绕在榜单上瞩目,有人欢喜有人忧。
“谢寻欢,你还真考上了!”
不知道谁在群众里面嚎了一嗓子,周围围观的人连忙看了一眼,唉,还真有。
菜馆的大爷用老花眼贴着看,惊讶道:“还真是老谢家的儿,哎呦,这可真了不得了,老谢祖坟冒青烟喽,我得去吃喜酒了。”
本人躺在酒楼的躺椅上,悠闲得打着盹,梦里做着美梦,突然感觉自己缓不过气,咳了几声,睁眼一看,一双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李小二埋怨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自己的身体被王德按住,一群人让他给个交代。
“不是说好了人生第一事是吃喝玩乐吗?”
“是不是晚上回去天天挑灯夜战了?”
“你真要去宫中听学啊!”
……
“你是不是要去那个什么安啊?你以后不会娶个贵女回来吧!”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谢寻欢也一句一句作答,晚上他们干脆就在这家酒楼吃了饭,酒家知道了这等事,送了几盘好菜,嘴里喊着官老爷,吓得谢寻欢抬脚就要走。
一群人中除了李小二兴致不高,其余人都沉浸热闹之中,把酒言欢,一如以往他们一同在这汀州到处游玩时的神情。
一伙人散了后,谢寻欢见李小二步子有些低沉,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嘛,好兄弟?”
“舍不得我?”
李小二本名叫李尔,在家中排第二,大家都爱叫他李小二,也有不少人叫他谢小二,李小二家中做着酒楼生意,汀州有名的大酒楼都是他家生意地,都是商户之子,他之前与谢寻欢最亲近。
可如今觉得什么都一样了。
谢寻欢聪颖,考取了功名,他依旧是个平庸的人,他知道他应该和其他人一样,祝他一帆风顺,祝他青云直上,祝他得偿所愿……
可是他就是开不了口,二人之间的差距早就变了,谢寻欢虽然爱闹,但是他才思敏捷,之前总能从教课的夫子手上讨巧,不像他。
“少恶心人,你最好走了就别回来了,我才不想你。”
李小二觉得自己好忸怩。
谢寻欢拉着他坐上了船,任它飘流,给了他一拳,这力道不重,但是刚好让他清醒了过来。
“嗨,你肯定是怕我走了之后你爹娘又开始埋怨你吧?不怕,万事都不要放在心上。你要知道,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你总能找到最适合你的那条。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什么都比我强。”
李小二突然从船上站了起来,一时间小船摇晃,连同他的脖子都变成了红色,像娘家里面养得番茄,他羞涩的比了一个叉,低声道:“你羞不羞,我们才十五,你就想着找找找找找……老婆了,你到底是去长安读书还是找老婆啊。”
他们俩在船上说了很多,最后在梨桥的岸边分别。
李小二:“他们都祝你直上青云,那我祝你抱的……抱的美人归吧!”
又有些不自在的补了一句,“你真的去找老婆啊!我听说贵人最讲究门当户对,之前听说那些想娶金娇娥的人,你不会在长安也挨板子吧?”
谢寻欢摆了摆手,神秘一笑,“你猜。”
酒楼里面喝的酒意散了不少,可他觉得浑身发热,把领口松了松,凌乱的头发让他有些随意,他站在那,就像是话本里面救“风尘”的少年。
他们没有分别,离家的那一天,谢寻欢收到了他写的一封信,里面一共有三页纸,字写得十分小,最后怕写不完,又塞了一张纸条,谢寻欢赶路的时候拿出来看了好几回,都是真真切切的交代。
去往长安的那条路不远不近,谢寻欢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马不停蹄追了过去。
宣羽问他为什么非要去长安?
他好像在长安失去过什么,他要去找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