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原本列好的草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既不能说得直白以防吓到她,又不能太避重就轻,一定要她引起重视。
“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总是流鼻血,后来生了很严重的病。”他说:“江满应该是怕你们担心,所以瞒着你们没说。”
“什……什么病?”
一个词在嘴边轻磕一瞬,又被咽下去。
“一种血液病,我忘了名字了。”
“血液病……”江春晚喃喃出声,“所以你昨天让我带他去医院?”
她的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色,眼眶里也蒙上一层雾气,“他什么也不和我们说,他爸爸也不知道……”
江春晚的话很难得让林之涣难过了两秒,正想说点什么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硬邦邦且冷漠的声音,“林之涣。”
“小满!”
江春晚红着脸绕开林之涣,途中微微撞到了肩膀她似乎也未曾察觉。
只见她走到他身边,胸口猛烈起伏,“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
江满却异常冷静,那副神情令林之涣有些不适。
他的唇角带着一抹笑,一边把书包取下来找出一张A4纸,一边说:“但我今天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
江春晚立刻夺过那张报告单,看见上面江满身体健康的结论,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气。
林之涣看江春晚的表情就知道那张报告单上写着什么了,但他有点不愿相信。不仅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记忆,更因为他眼睁睁看着的江满越来越差的身体状况。
“你什么时候去检查的?”
“中午。”
“午休?”
“是。”
林之涣拧着眉,不再多说什么。
中午江满的确不见了一会儿。
更何况现在他拿着张体检报告,他要是再多余说话,恐怕又会引来江春晚的反感。
“你们俩也别生气了。”
江春晚这才注意到两人间奇怪的氛围似的,折好那张报告单后放进衣兜里,一手牵一个想要帮他们化解矛盾。
“你们两个好朋友,多难得呀。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何况你们长得那么像,这都是缘分,说不定上辈子还是亲兄弟呢!”
她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真心高兴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个孩子骤变的脸。
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忽然灭掉,只剩下安全出口的指示灯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林之涣常年擅长观察江春晚的神色,自然也没有遗落掉灯灭前一秒她投向自己的空洞眼神。
不像这个世界的她。
那眼神让他联想到了过去近二十年。
“妈,我送他下楼。”
江满率先把手从江春晚手中抽出,然后盯着林之涣,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
“进去坐会儿啊。”
随着楼道灯重新亮起,江春晚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她似乎还想留林之涣,后者却退了一步,“不了,谢谢您,我先走了。”
江春晚一个人站在消防门外,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往电梯口走的身影。
电梯门开合,楼道重新陷入黑暗,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幽幽映在她脸上。
——“要是当年小满有个弟弟,或许也会这么要好吧。”
-
江满步子迈得快,林之涣沉默着走在他身后。
路过那家小餐馆时,江满终于停下来。
透过反着蓝光的镜片,他生气道:“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路边已经有陆陆续续放学的学生往家走,林之涣声音不大,问他:“是假的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中午时江满去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的小店里。
花臂老板吊儿郎当的问他:“干什么?”
“要一张体检报告。”
“五块。”
“二院的。”
“能办。”
说完老板把椅子一拉就要开始操作,江满忽然出声叫住他。
“要写我身体健康的。”
“健康?”
这回轮到老板疑惑了,来他这儿开体检报告躲体测的孩子不少,要办健康证明的倒还是第一次。
但怕他真有什么病硬要上场,也担心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警察和家长来找着自己。
“你要这个干嘛?”
“高考体检我错过了没去参加,懒得去医院了。”
他报出早就想好的托词,老板果真就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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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那么坚持。”林之涣抿抿唇,“昨天之前你都不是这样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江满的表情似乎柔软了一瞬,但下一刻又迅速生硬起来,“其实我们只是同学,不是吗?”
他说:“林之涣,我就算是死了,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