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目光都被牵动,震撼人心的钟声仿佛还在耳边,而敲钟人的尸体都已经被潦草地卷走,如此悲壮难料的发展难免让人唏嘘。
“洪冕,告诉朕,按照我朝律法,柴卦今日所举该当如何?”
“柴卦以下犯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理应革去柴卦户部尚书的职位,诛九族……”侍奉在昌平帝身旁二十年的洪冕,此刻也第一次不忍心再说下去。
“那便革去柴卦的官职,诛了九族。”
帝王无情,连片刻的犹豫都无。他是九鼎至尊,任何触碰了天子威严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听到这个结果,河霞再也按耐不住,拨开了高池的手就跪伏在高台下。
“陛下,臣以为柴大人一事还有待商榷,事情未查明前就下令诛九族,是否有失偏颇?”
昌平帝垂眸看着冒出来的河霞,目光冷极了。
“查明?河霞,你是不是忘了翰林院一案?朕还没怪罪你督查失职,你还敢出头为他人争辩。你也想和他一个下场吗?”
盛怒之下,昌平帝狠狠地拍响了手边的桌几,剧烈的震动让桌上的瓜果滚落。晶莹的葡萄四散各地,翻滚过台阶,直至停在河霞的膝前。
原本已经平静的局面又因为河霞的搅动而波澜起来,高池想为河霞开脱,却被卢裕拼命地摇头止住了。
隐秘在人群之后的楚疾礼也被突然冲出的河霞惊住了,他一直以为河霞是理智,拎得清的性子。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天子怒火之下,连至亲都不敢上前,更别说旁人。整件事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站队,卢裕,刘束,高池……这些惯和柴卦交好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冒头,偏生一个愣头青河霞莽了上去。瘦削的肩膀不卑不亢地直面帝王怒火,嘴上还大胆说着为死人开罪的话。
她与柴卦的关系这般好么?
楚疾礼出神时,瞥见了对面席上站起了一个人,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
“父皇莫急,河少卿的聪慧大家都知道,与其说她是想包庇柴卦,倒不如先听河少卿想说什么。”
意料之外的人站了出来,萧渐逸居然站起来为河霞说话。场上人的目光又震了震,没人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有交集,除了一脸看透一切的杨刊。
楚疾礼在看见萧渐逸站起时,看向他的目光几乎是同时就变得警惕。
这个时候站起来为河霞开脱,不是蠢就是故意。在这种局面下公然为河霞站队,不是向所有人表明他和河霞的关系匪浅么,尤其还是在天子的眼前。党争之际,这样的拉拢和欲加其罪有何区别。无论有没有关系都会让昌平帝从此看河霞时多一层忌惮和警惕。
看着站起来的萧渐逸,昌平帝打量视线来回扫过他,“哦?朕倒是不知道朕的二儿子和河爱卿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对于萧渐逸的行为,河霞也很震惊,但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他的意图,她必须立马撇清关系。“陛下误会。臣自知失职有罪,断不敢再为柴卦求情,至于二殿下所言,河霞自诩还够不上聪慧二字。臣只是想让陛下别被怒火蒙蔽,忽略了真正的危机。柴卦固然以下犯上,但是话中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塔卡密族入境已有几年,事隔经年,异国他乡还存着王族符号在身上,无法不让人多想。在这种关乎国体的大事上向来知微见著,多思多虑总归是好的。陛下需得留心,既然如此就不妨延后再处置柴卦的九族事宜,正好验证柴卦是否再胡言。倘若柴卦所言是真,那便从轻发落了,这是陛下明智仁厚;倘若柴卦所言是假,那时再诛了其九族也不迟。
一番肺腑之言听罢,昌平帝的脸色才平缓一些。
萧渐逸瞧见自己被撇开的干净,没看出难堪,反倒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安分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旁观,不再多言。
他的突然冒头像是一个插曲,打断了人们看戏的热情,虽然坐下,但还是有数道目光聚集向他。对面的卫肆七极为不解地朝他暗示着询问的眼神,就连不远处的萧信也多看了他两眼。
河霞仍跪在高台下,昌平帝迟迟不说话,此时就算是洪冕也摸不准他的想法。
终于,昌平帝抚着玉制的扳指转了好几圈后,那股子慑人的威严消失,气氛也能明显感觉轻松了起来。
“你既这么说,那朕便给你个机会。翰林院一案,你办的不好,朕罚你三个月俸禄。若是塔卡密族一事再出什么差错,你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就不见得还能保住了。”
准备数日的接风宴在天子的怒火大发一通后潦草结束,宴席散去,人们三五成群地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户部侍郎步衡风尘仆仆地赶来,目光焦急地四处扫视。眼尖的卢裕看见他,一下就把他拉过来。
“允长,你别拉我,我要和陛下说清楚,宏声没有错,不该受到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