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单车一前一后驰骋在小道上。
陈清许说:“程意我考考你,清风徐来的徐,是哪个徐。”
“你答不答,刚刚可是写了一百遍的。”
“程意程意,程意———”自行车叮铃叮铃。
程意烦躁:“双人徐。”
“水波不兴的兴是哪个兴?”
“……高兴的兴。”
“苏子愀然的愀的哪个愀?”
“竖心旁的愀。”
“旌旗蔽空的旌是哪个旌?”
“有方那个。”
“东方既白的既是哪个既?”
“……你烦不烦,我这些又没错。”
“我抽查一下,这不是有助于加深记忆嘛。”
“既然。”
“那陈清许的许是哪个许?”
“许诺的……”程意发现中招了。
前不远就是程意的家,陈清许已经拐到另一边,“呜呼”一声,得意高高挥着手,没有回头,仿佛经历了天大开心的事:“记住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面前的人已是成年模样,肩膀宽阔了,脸上线条也深刻了,比高中的时候更帅气,一种特殊成熟的帅气。
“程意,好久不见。”陈清许伸出手。西装袖口上缩,露出白皙骨感的手腕和修长手指。
程意看他,表情不明,没有要握的意思,过了好半晌,只淡淡嗯了声。
他便收回手。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冰冰冷冷的。陈清许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阵敌意,仿佛他们过去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程意并不想多留,陈清许看出她意思,指尖勾起勺子,杯壁轻脆碰撞了两下,他垂着眼,黑长的睫羽挡住了自上洒下的柔光,在眼窝处投下一抹阴影。
良久,他扬起唇,抬头笑了笑。
“九年了,世界太大难得一遇,都是老同学不妨多坐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遇见你真的很不容易。
程意也不吭声,直直与他对视。
她和他很熟吗?她在想。
她真的不记得他了?不可能。他在想。
陈清许:“你也玩这款游戏?”
她绷着唇线,像忍了又忍,道:“陪朋友来的。”
那就是不玩。
“程意你在紧张吗?”
“没有。”程意平淡说,“一个同学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哦,那看来你还记得我。”陈清许笑了下,挺直腰背,“是我现在挺紧张的。”
一个面对媒体长枪短炮,一室听众侃侃而谈的大热游戏公司创始人,说自己紧张。
程意不动声色地望他一眼,转头看向楼下光秃秃的玉兰树。雨滴从开了一道的窗户蹦进来溅了几滴落在手上,凉丝丝的。
陈清许将窗合住。
没有说假,他是挺紧张的,从会议室看到她开始,到玻璃门见到她,坐在她面前。
九年时间太长了,多年未见,遭遇的一生际遇各不同,有多少人愿意追忆往昔。
手机响了。是瞿博航的。
程意看了一眼,陈清许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没事,可以接,可那三个字却刺痛般跳进了他眼睛里。
程意没避讳,也没有起身去外面。
她今天出门忘带耳机了。
“宝宝,什么时候结束啊?”
程意撇下视线,盯着杯子里的拉花,云舒刚刚也发来信息:“半个小时,云舒还想玩最后一个,等她结束就走。”
“那好,正好路上有点堵车,你们好好玩。”
瞿博航又说:“我下楼还买了栗子和寿司,外面冷,到了给你打电话。”
“嗯。”
“爱你宝宝那等会见。”
程意:“等会见。”
直到通话挂断,他们这一桌陷入窒息的无声,陈意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持久的视线。
陈清许直勾勾锁着她,他眸光凉而深,像是冬日外面的雨,又像寂寥冬日树上唯一一片叶子。
没有了刚刚从始至终温和欠扁的笑意。
程意也瞧着他,一双清亮的眼睛不躲不避,势要将这场称不上名的“博弈”进行到底,一如曾经般。
最后说:“你慢用。”说着捞起旁边椅背上的大衣,起身。
不奉陪了。
“程意。”
程意扭头看他,目光不解,陈清许唇线紧抿着,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用来等。
可她确实等了。
陈清许垂了垂眼,掀起眼皮,一双眼睛漆黑而湿亮,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从始至终你就只跟我说了六句话,二十八个字。”
包括一开始就问:我认识你吗?
他坐起,唇边带笑,可笑不及眼底,藏着隐隐不灭的野心。
“他知道你的小名叫阿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