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讲究彩礼,还许诺一笔丰厚嫁妆。
梁夫人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含糊半晌,总也不接话,不接话就是拒绝,成年人的法则。
确实有些高攀,虞二夫人失望之余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就此作罢。
当晚虞兰芝又躲在被窝哭了一场。
安慰自己:是梁夫人没看上我,不关序哥哥的事。
她肆意的十五岁,发奋的十六岁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暂且不提。
十七岁的年月扑面而来。
梁元序已是正五品中书舍人,常伴君王,徒步青云。
结亲旧事就此淹没时光,本不该再提,没想到梁夫人在背后打趣虞家二房没有自知之明,竟看上她家的三郎,引得众人发笑。
以上虞二夫人都能忍,却忍不了她说芝娘瘦矮难生养。
传出去还了得,芝娘以后该怎么说亲。
虞二夫人气得哭了两天两夜,无奈救命之恩压在头顶,唯有默默咽下苦楚,却再不想登梁府的门。
梁夫人自知理亏,不日便被婆母呵斥,后在夫君的劝诫下主动登门求和,虞二夫人笑脸相迎,无比周到又体贴地款待,两家算是表面上重归于好。
私下里,虞二夫人不准虞兰芝靠近梁府一步,任何有梁元序在的场合也不准她出现。
虞兰芝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是他也被心爱之人婉拒了。
虞二夫人幸灾乐祸道:“上个月梁夫人登门提亲,被你姑母当场婉拒。她不是一直把梁元序看成眼珠子,举世无双,还不照样吃闭门羹。”
此事令虞兰芝短暂地开心了下,又很快低落,越坠越低,不过她尚且清醒,梁元序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殊不知婉拒梁元序求亲的姑母正躲在房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捂着帕子不停抹着泪。
不是她不满意梁元序,而是想起出阁前与梁夫人的旧怨,一时上头就拿起乔来,没想到梁夫人比她还骄傲,拿着庚帖扭头打道回府。
她后悔不迭可也不能追出去不是,那岂不显得自家太便宜了。
婆母恨铁不成钢咒骂她搅家的作精。
近几年圣上哪道旨意不是梁元序亲笔拟定的,他说话的分量有时连内阁都要三思。这般年轻有为,又肯低身下气求娶,重修两家情谊,却被她搅合没了。
这厢的虞兰芝却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因为她的斋娘名额即将被陈太师的孙女顶替。
她求祖父出面给自己说说情,可祖父日理万机,哪有空搭理她,更别提为她得罪陈太师。
虞兰芝拿着尚未被收回的斋娘腰牌来到太常寺。
当值的胥吏见来人是个小娘子,立刻板着脸,“斋娘归郊社署管。”
“可郊社署归太常寺。”
“各署有各自署令,你找这里没用,官爷也不可能见你一个小娘子。”胥吏见她年纪小,多少有些心软,主要是做斋娘的门第不是他能得罪的,便耐着性子道,“这事只能问你们署令,她是女官,打探起来方便。”
虞兰芝倒也知眉高眼低,官衙重地岂容强来,便福身谢过胥吏,凭借腰牌混进郊社署,道明来意,郊社署的人将她丢在穿堂就消失不见。
显然是要晾着她,等她自觉没趣主动离开。
婢女没有腰牌进不来,虞兰芝孤身等待,口干舌焦,不禁走出穿堂,两手搭在额头挡住刺眼的光线张望。
郊社署一派肃穆,巍峨的城墙数丈高,宽大的木门黑漆镶铜,地上是青白的砖石,一切都是沉沉的,直到那人从庑廊尽头沐光而出,尘世才有了色彩。
他上半身平稳,步伐不紧不慢,迈着标准的士大夫方步。
梁元序冰冷无波的眸子瞥向虞兰芝的方向——五娘?
他弯唇笑了笑,眉目柔和。
虞兰芝就被烫了一下。
是夏日的风太热,吹得她的脸也冒热气。
“五娘,你怎么在这里?”梁元序走过来。
虞兰芝仰头看向他,又触电般挪开视线,支支吾吾道:“我来问问斋娘的事儿。”
“虞侍郎近来公务繁忙,甚少露面,还请五娘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安。”梁元序道。
虞兰芝轻声应下,也问了梁夫人安。
“你,要不要喝杯茶?”梁元序的目光果然落在她滚烫的脸上。
“我就是有点热。”她想挖个洞钻进去。
梁元序点了点头,“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舒服。”
虞兰芝终于不再嘴硬,“也有点渴。”
梁元序失笑。
当他走进穿堂,原本空无一人的地界突然就钻出个小内侍,殷勤作揖,还用袖子擦了擦本就光可鉴人的桌椅,口中道着:“梁舍人,请坐。”
时下对朝廷官员的敬称多为官职,上了年纪才以“公”称之。
虞兰芝纳罕,方才不是没人吗?
“劳烦公公给这位小娘子端些茶水点心。”
内侍无不应下,又笑着对虞兰芝道一声“娘子稍等”这才麻溜退出穿堂。
“序公子……呃,梁舍人,你要走了吗?”虞兰芝望着他。
梁元序微微垂睫也看向她,“嗯”一声,“你留步,我还要回去当值。”
虞兰芝轻咬下唇,目送他。
“午膳,吃过没?”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
“吃过了。”
她的肚子却不配合的叫出一声。
梁元序挑眉:“……”
虞兰芝用力捂住腹部。
“我让人送些吃的给你,不过这里伙食简陋,你凑合一下。”他说。
随着他的离开,周遭一下子就没那么热了,风也凉凉的,像她空落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