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定睛,闻守拙以为图录出了问题,忍不住开口,“甘小姐,可是哪里不对?”
“哦,没有,我只是好奇,窦府的藏书也卖吗?”
“不卖,这是借的,等我摹完三本,还得送回去。”闻守拙没提丁旭的名号,毕竟他个外人,第二次见甘翎,甘翎不知两人关系,贸然说出,不但不能给丁旭请功,还有攀附之嫌!
甘翎看完原书,又拿摹本对照一番,发现描摹得甚好,便有了买意,她指着摹本问道:“老板,价钱多少?”
“三钱银子,你给过了,拿走就是。”
“老板说笑了,只翻看就得三钱,这可是您一笔一笔描摹下来的,怎么也得……您说个价,合适我就买了。”书生谋生不宜,她不能占这个便宜。
“哎呀,我这第一次描摹,还没卖过,”闻守拙搓了搓手,眼珠一转,“您觉得多少合适?”
“七钱银子,如何?”甘翎略一思量,道。
“足够,就七钱银子。”
看着甘翎欢喜而去,闻守拙掂了掂手里的银钱,叹道:“一个女子,这般大方,真是少见。她的绣坊生意一定好极了!”
甘翎回到家,连夜出了博古绘样,鼎、炉居中,后有书卷,前有佛手石榴,左为葫芦,右立牡丹,寓意诗书传家,福禄双全,瓜瓞绵绵。
主顾看了甚是喜欢,当即交了定钱。
阿彩配好线,就要赶工,却被甘翎拦下:“明日是端午,咱们好好过个节,节后开绣,一鼓作气秀成才好!”
端午节,时俗要去河边祭拜屈公,互赠五彩缕,戴香囊,喝雄黄酒,吃粽子。有那心思活络的商人便趁机在河边做生意,万吉在布店时,还去兜售过布料。
他把当时的热闹讲给阿彩听,阿彩立即跟甘翎提出去出摊。
“咱们有香囊啊,多应景,还有团扇。”
不等甘翎开口的,她又道,“就算卖不出去,也让人知道咱们甘美秀坊嘛,小姐,你就答应呗!”
“我是想咱们好好歇一下的,这样会很累。”
“顺手的事,还能赚银子,不累。”
阿彩坚持,万吉赞成,青荷支持,甘翎只好应允。
于是端午一大早,三人吃过粽子,拿上绣品并挂架,兴冲冲地去了。
家中剩了甘翎一人。她把丝线点数一遍,发现蓝青双色又该补了,便写了数目,包好银子,准备等万吉回来让他走一趟。
她查看了绣品存货,喜觉团扇肚兜销量增加,但鞋面鞋垫依旧没人问询。
“要不要绣些出来给大家看呢?”毕竟实物比图样更有说服力,但她旋即摇了摇头,“做生意没有全占的,与其全,不如精。把现有的几个绣品做好才是正经。”
她拿了博古图录,坐在院中凉棚下翻看,想给团扇出些新纹样。
院外传来嬉笑谈论声,她侧耳一听,是邻舍结伴去河边过节呢。
她笑了笑,专心看书。
日光渐盛,天上一朵云彩也无,麻雀落在檐角乘凉。
有人推开院门进来,甘翎以为是青荷他们,笑道:“这么快?”
她说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黑面。
“将军?”她惊讶地起身,旋即恍然,以为他算好了谢礼之数,“多少银子?”她说着下意识地按向腰间,仿佛下一刻就要拿钱袋出来。
她穿着月白长衫,一条绫带束着不足一握的腰,乌发高高束起,立在那儿,好像一枚软玉。
丁旭闻言,甚是无奈,她的记性怎么这般好?还是说他长了张讨债的脸?可他明明带了礼来的。
他举起手中剔红食盒,“过节,咱们吃好吃的。”
甘翎一愣,立即拒绝:“不用了,您有事吩咐就是。”一顿,又记起甚么,“您怎么进来的?”秀坊开业以来,大门虽不闭,但来客都知道,二门不入的,他倒好。
当然是走进来的,丁旭唯恐她赶自己,故意不答,只开了食盒,“新鲜的蜜桃,你尝尝。”
他大步进了凉棚,抖抖身上青布袍,在她对面的竹椅上坐下。
“事呢,也有一件。”见她要走,他赶紧开口,“那甚么,你这有书袋么?小孩子上学堂用的那种。我想给侄儿侄女他们用。”
“没有。”甘翎如实道,“书铺应该有,您去看看。”
“哦,对,书铺。”他含糊应着,看见她手里的书卷,不禁眸色一亮,“你在看何书?”
话音未落的,他耳朵一动,听见了金属划破空气的细碎声,那声音从四面涌来,直扑他们。
他本能地拧身前扑,一把抱住甘翎,就势滚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