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刚开口,张易安便猜到她接下来打算说什么,于是赶忙打断了何皎皎的话,并恳求她道:“皎皎啊,你当知名声对女子来说是何等重要,此事还望你替雪薇保密,我在此替她谢过你的恩情!”
说着,张易安便要拜何皎皎,吓得何皎皎赶紧扶住了他,“张叔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你们不愿追究,我自是要依你们的。”
“多谢!”张易安眼含热泪。
“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过来给她施针。”何皎皎拜别二人。
从张家出来,何皎皎心中五味杂陈。
新帝登基,平息了十多年的诸侯纷争,原以为一切欣欣向荣,不曾想众人所见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她在山上跟随师父学医多年,原来想着学成后济世救人,普度众生,可当她下山后,短短几日便已见识到了众生之苦不在身躯,而在心里。多年的战乱使得许多人无法沉寂下来,仍旧过着打家劫舍的日子,这就使得强者更强,弱者更弱。贫苦百姓连基本的安稳都无法得到保障,又哪顾得上身体上的小病小痛呢。
何皎皎走遍街头巷尾,见识到了底层百姓的凄惨生活,深知在这个世道,行医救不了世人。
悲愤之下,她毅然而然地决定弃医从武,锄强扶弱,惩恶扬善,从根源上解决那些仗势欺人的恶徒。
正打算携刀闯江湖的何皎皎万万没想到,父母成了她侠义人生中的拦路虎。父母一直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爱女如命的他们几乎对何皎皎有求必应,偏偏这一次,二老接连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说什么也不让何皎皎离家。
江湖险恶,连官家都束手无策,何况女儿连花拳绣腿的功夫都不曾学过,这样的她落于那于匪徒之手,岂不是羊入虎口?
好在夫妇二人极为了解女儿的脾性,自小到大,她做事从来都只有一会子的热乎劲儿,只要熬过了这几天,她便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可他们也知,何皎皎想要的只有得到了才肯罢休,于是二人合计之后,连哄带诱的将何皎皎送去了县衙当差。
“你孤身一人,即便当了侠之大者又能如何?”何父道,“你救得了一个、十个,甚至百个千个,可青棠县那么多的百姓,凭你一人救得过来吗?”
“她连阿堂都打不过,去了也只有送人头的份儿!”她的同胞哥哥何小满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何禄丰瞥了老三一眼,又笑呵呵地对何皎皎道:“你若真想扶危救困,可以去县衙啊。正所谓父母官父母官,不正是为民作主的地方吗,那里啊全都是与你志同道合的人。”
何皎皎开始犹豫,何小满说的虽然难听却是事实,而父亲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若她当了捕快,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帮那些受欺负的人讨回公道了吗?
官府的力量总归是要大于她个人的。
“爹,你让她去当捕快?”何小满笑得前仰后合,“就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此话一出,立刻激起了何皎皎的好胜心,她将腰一挺,凑到何小满跟前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能当了?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何小满刚要回嘴,又被母亲瞪了一眼,只得撇嘴悻悻地扭开了头,这时卢元英上前哄道:“我儿相貌端庄,又不失飒爽之姿,娘瞅着,正是当差的好料子!”
卢元英又自顾叹道:“你小时候啊,有个算命先生还说你错生成了女儿身,不然的话绝对会成为叱咤风云的国之栋梁,娘当时还惋惜了好一阵子呢,谁知道阴差阳错的还真就应了那老神仙的话了,皎皎啊,娘相信你一定会成为青棠县人人称颂的好捕快!”
何小满的嘴角抽了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父母,嗫嚅道:“你们就宠她吧,你们宠她一片蓝天,她会还你们一个大窟窿的。”
好在父母没听清这句话,否则他又得挨两巴掌。
正劝着时,大哥何金和二哥何钰也回来了。
五大三粗的何金与何禄丰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在少时便承袭了他爹杀猪的那手好本事。何金不善言辞,说不来漂亮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不想再与她分离。
何钰无论身形样貌还是性格都与大哥截然不同,他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十二岁的年纪便已中了秀才,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继续参加科考,如今在何家的私塾中教孩子们读书习字。
何钰虽不屑于官场,但今日他受了父母之重托,加上他也不愿小妹受苦受难,于是也难得说起了官府的好话。
何皎皎见二哥都这样说了,最终还是决定听从父母的建议留了下来。
但她仍有一虑,“可我毕竟是个女子,张县令会要我吗?”
眼见有戏,何禄丰忙道:“女子又怎么了?咱这青棠县没那么多规矩,况且我女儿这么优秀,哪个舍得拒绝啊。”
何小满听得要吐了,但父母和哥哥却笑得无比开心,就连五岁的弟弟也激动得直摇着他的手。
县老爷确实没舍得拒绝,唯一的原因是何皎皎她爹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身为青棠县首富的何禄丰不仅承诺在雨汛来临之前,重修墨苍江的河堤外,还出钱将县衙上下的行装全部更换了新的,还给所有人按官职每年发放五到百两不等的例钱。
反正也不指望何皎皎做事,只要哄着她就好,还有银子拿,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