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摆了摆手,正准备说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心里一个咯噔,酒顿时醒了大半。
贾琏虽贪酒好色,但因是爵位继承人身上又挂了虚职,荣国府年轻一代对外交际都由他出马,因此基本的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
本以为这些人是想要同他结交,这才如此热情,如今细想来只怕是为了灌他酒套话。
他想到姑父莫名中毒,愈发肯定。
“唉,我姑父仍病得起不来床,只怕是不能好了。”
“那你怎么不在跟前伺候?”
“已经伺候好些时日了,今日不过趁人不备偷溜出来松快松快罢了。”
张淮仁仍有些怀疑,旁边正喂贾琏吃葡萄的女子勾唇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讽刺冷声道:“你们这些男人,哪个是有良心的?
只怕巴不得林大人早死,听闻他只有一个独女,他一死,这偌大的家业岂非到你们家了?”
这话某些方面倒还真戳中了贾琏的心事,当初老太太老爷他们将他叫过去叮嘱。
一旦林姑父不好了,不但要负责操办丧事,姑母的嫁妆还有林妹妹以及林家家业都要带回来。
贾琏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怒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会盼着姑父死呢?”
贾琏虽然也惦记这笔横财,但是若说盼着林姑父死却还不至于。
他活着在朝堂上带来的助力可比林家的家产有用。
只是林家的财产其中还包含姑母的嫁妆,林妹妹又没有兄弟,与其便宜久不来往的林家旁支,还不如给他们贾家。
只是众人见他外强中干认定是心虚,反而对他所说的林如海命不久矣等语深信不疑。
“贾兄一看就是光风霁月之人,岂能任由你揣测,还不快给贾兄赔罪!”
张淮仁一边叱责优伶一边又要灌贾琏喝酒,那优伶之所以有此语,正是因为她家家业被舅舅强占还伙同歹人将她绑了卖到青楼。
因此极恶贾琏等鼠辈,当下撂下筷子起身便道:“奴家身子不适,只怕不能伺候了,先行告退!”
张淮仁见一个妓女都敢给他脸色,当下便怒了,“你个卖肉的婊.子,敢给爷脸色瞧,今儿不叫你见识见识爷的手段,我名字倒着写!”
说着便站起来要去打那优伶,贾琏见此忙站起来劝道,“张兄算了,跟她一个糊涂人计较什么?”
旁边的几个女人都知道海棠的身世,知道她为何有此一言,便也站起来柔声的赔罪劝和。
那海棠料到若是得罪了知府公子将来只怕没好日过,便收了脾性,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一边哭泣卖惨一边赔罪。
众人见她可怜,也都劝和,张淮仁见如此,倒不好再计较,便让海棠出去了。
闹了这一场,贾琏又怕这些人灌酒使坏,佯装败了兴致要走,临走时还找老鸨结了账。
众人见他如此大气,又得了想要的消息,也不拦他,继续喝酒吃肉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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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管家去白云观寻了一个久负盛名的老道士进了府。
那道士在林如海的书房内待了一个时辰,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
等道士离开之后,林管家便按照林如海的指示,在府内宣扬起来,说道士算出雪雁的八字极旺林家。
且老爷病重又需冲喜,当下便收雪雁为义女并赐了名择日写入族谱。
之后,林管家又立刻派人去官府消了李家全家的奴籍,并给尹雪百亩田产并一间二进宅院,暂由父兄保管。
阖府上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尤其是雪雁父母李实夫妇。
管家找到他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实半天都醒不过神,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他的头上!
尤其是林管家还允许他们继续在林府做事,要知道,他们夫妻两个一个管着买办,一个管着厨房,那都是捞油水的地方。
如今又成了良民,儿孙后代又能读书识字又能背靠林家,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李实乐得嘴都合不拢,两排大牙露在外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同为买办的王管事见他忽然发达了忍不住心里泛酸,“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还没老就享上福了。”
“那是!”李实昂着头自豪的拍了拍胸脯,“我家雪雁自小便懂事,如今出落得这般漂亮,又有此等造化,将来靠着老爷许个读书做官的人家也未可知。”
李实越想越美,将手里的差事交给别人后一溜烟的回家报喜去了。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都咬牙,“真是走了狗屎运,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好女儿!”
这一消息传遍林府后,被混在其中的贾家下人听到了,当下一个个都拍着大腿,“那马道婆的话可真是应验了!”
“什么马道婆,什么应验?”林府的人不知忙凑到一堆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