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卤肉应该是很香的,但现在,她觉得这肘子大约还是太肥了,吃进去都从嗓子眼一路腻到胸口。
她忍不住还要去想——他说得对吗?
女人天然比不得男人聪慧?
瞧瞧他这粗手笨脚的蠢样子!聪慧,他也配提聪慧?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暗暗恨起来,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相好:同样是杨二爷的妾,人家怀珠找的杨护儿,便清秀俊俏,知情识意,那样的男人才配说聪慧——而她的这么个夯货,空有一把子力气,和不知从哪里来的高傲。
若是大姐姐真能说到做到,无论她们生的是男是女,都一视同仁的话,和杨护儿有个女孩儿,倒比和这夯货有个儿子快活!
至少杨护儿可不会说怀珠比他蠢。
可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她肚里这个,就是这蠢货的种。
刚好上的时候,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他好一会,可现下……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她竟然想找个由头,把他撵出去!
她宁可没有相好,也不想要这样的相好。
她说:“我倦了,先歇下了,你也回去罢。”
那男人却不肯罢手,道:“我有日子没和你亲香了,心肝儿,你救救我!”
“我都有了九个月了,眼瞧着要生了!你闹什么呀——”
“你不是还有这手,这嘴……”
闰年突然生出一股极强的厌恶感,她一把推在他肩上:“我不想!你出去!”
那人一怔,旋即提起两道眉毛来,整张脸也板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伺候你,我累了,你出去!”闰年重复。
“狗|入的贱人!”那男人勃然大怒,“你说不伺候就不伺候?反了你的天了!”
说着便要伸手扯她衣裳。
闰年被他按住,手脚并用挣扎起来:“你这贱狗!你骂谁呢?我是爷的女人,是轿子抬进门的,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强迫我——来人!来……”
那人扯下了她腰上汗巾,塞进了她口中,愤怒和激动让他的脸通红,詈骂声与撕扯闰年衣裳的声音绞在一处:“什么爷的女人,你求我上你的时候,比那五文钱的窑姐儿还浪,这会儿肚子里揣着野种,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说着便朝她脸上抽了一记。
这人原是府中做粗笨活儿的,手上极是有力气的,慢说闰年一个有了身孕的娇妾,便是杨护儿那样跟着杨二爷做买卖的小厮,也未必打得过他。
她的挣扎是徒劳的,她的眼泪也只能激起恶徒的快意。
不消一刻,闰年就绝望了。她小声道:“亲亲,我顺着你,你轻点儿,我肚里……”
那人却不听她的软和话儿:“亲亲?这会儿晓得厉害了,先时怎么叫我来着?贱狗?嗯?”
说着还提了巴掌要抽她。
可此刻,闰年紧闭的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
房门外一片灯火灿烂,为首的素婉和二娘子,身后跟着个鬼鬼祟祟哆哆嗦嗦的怀珠,周围还有一群提着棍棒钉耙的婆子小厮。
“什么人,敢在杨家行凶!”素婉暴喝了一声。
那人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正与众人打了个照面。
大家都认出了他来。
素婉一怔之后,指着他道:“拿下!这狗东西敢做出这种事来,我家容不得这样人!”
她会带着一大票人来这里,全是因为怀珠跑去找她。
——怀珠今日和闰年闹了不痛快,夜里又察觉到闰年的相好来了,便偷偷来听墙根,打算积攒一些小道消息,去惠娘跟前给闰年上眼药。
哪想到听见他们打了起来!
怀珠又想管,又害怕:闰年一个人不是那莽夫的对手,加上她也还不行啊!她这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哪里经得住莽汉一巴掌!
于是娇滴滴的美人儿撒开腿就跑,跑去找了素婉,又怕素婉不管,就说闰年房里怕是进了贼,正打着呢!
素婉原先便想过,那些生意场上的对手或许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难说还有什么脏招数。如今在他们看来,杨家想添丁的指望全在闰年一个人身上,那派个人来害了闰年,也算是合情理的黑手。
如今怀珠又跑来送信,她立时一个激灵,就把全家能打的人,都叫来了——来也罢了,还要都带着武器!
决不能让恶人得逞!
但没人告诉她,和闰年打起来的,是她的相好啊。
那一霎那,素婉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着人迅速消失。
可是,当那人的禁锢减弱的时候,闰年拼命挣扎,爬了起来。
素婉一看到她红肿的脸,横流的涕泪,狼藉的衣衫,立时就下定了决心:就算闰年和这厮是闹着玩,可将一个孕妇欺负成这样,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须知闰年月份大了,若是猝然动了胎气,说不定就要生产。
生产,可是一件或许会要命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