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禾离去后的三日,敖景安仿若被抽走精魄,王府庭院皆成伤心之地。
酒坛层叠如嶙峋山峦,醇厚酒香裹挟着初春砭骨寒意,沉沉笼罩四野。他日夜买醉,烈酒穿喉如刃,妄图麻痹神志,将那人从心头剜去。可她的音容笑貌,却似附骨之疽,任他如何挣扎,始终挥之不去。
每当夜幕深沉,醉意如潮,敖景安眼前便浮现出姜云禾翩然起舞的身影。彼时她身着素白罗裙,于寒风中旋若柳絮、飘似落雪,纤弱之姿,惹人怜惜。那画面如滚烫烙铁,一次次灼痛他的心,疼得他几近窒息。
敖他恨透了她的欺瞒,恨她玩弄真心。可越是想忘,她的眉眼越是清晰,一颦一笑皆能轻易击溃他的理智。这矛盾心绪,如乱麻缠绕,越勒越紧,令他痛苦不堪。
这夜,乌云翻涌如墨,骤雨倾盆而下,天地间混沌一片。敖景安望着雨幕,眼神愈发迷离,而姜云禾的身影,却在朦胧中愈发清晰。
恍惚间,他又看到她主动靠近自己时,在雪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心如遭重锤,那股冲动再也按捺不住。
他踉跄起身,小厮阿守忙撑伞阻拦:“王爷!如此大雨,恐伤了身子!” 敖景安却充耳不闻,发丝尽湿,贴在苍白脸颊,雨水顺着轮廓蜿蜒而下。
终于,他拖着沉重步伐,来到那座往昔不屑一顾的青楼。往日对这满是脂粉与欲望的烟花之地避之不及,此刻却似濒死之人望见孤岛,迫不及待踏入。
他踏入青楼,浓烈刺鼻的脂粉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与潮湿空气交织,弥漫于昏暗角落。
他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径直走向角落桌子,“砰” 地坐下,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声嘶力竭喊道:“拿酒来!”
青楼里的女子们,本就眼尖如鹰,瞧见有客人踏入,纷纷扭动着纤细腰肢,像一团团艳丽却又带着几分媚俗的花簇般围拢过来。
其中一个身着大红衣裳、浓妆艳抹的女子,笑得格外妩媚,率先伸出手,试图攀上敖景安的肩头,用那甜得发腻、仿若能滴出蜜来的声音说道:“哟,这位公子,瞧您这气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爷,今儿个可算把您盼来了……”
可话还没说完,阿守早已满脸焦急与愤怒,伸手将那些女子一一用力推开,大声呵斥:“都给我走开!”然后守在一旁不许任何人靠近敖景安。
敖景安对这一切仿若置身事外,只是机械地一杯接一杯灌着酒。他看着台上轻盈旋转的舞女,忍不住想着当年的姜云禾是否就是这样的无助。
*
醉眼朦胧间,敖景安的视线像是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虚幻难辨。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仿若从他的记忆深处缓缓走来,慢慢进入他的视线。
那轻盈的身姿,那含情的眉眼,像极了姜云禾。他的心猛地一震,以为是自己在酒精作用下产生的幻觉,使劲揉了揉眼睛,可那身影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愈发真切。
只见姜云禾身着一件淡粉色的衣衫,那衣衫在这喧闹、艳丽得近乎庸俗的青楼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仿若一朵误入泥沼的白莲花,纯净而又柔弱。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她白皙如瓷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敖景安的心猛地揪紧,他想站起身来,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加之醉酒,身子一歪,差点重重摔倒在地。
就在此时,一个满脸横肉、身形粗壮得如同小山般的男人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里冒了出来,像一堵墙似的拦住了姜云禾的去路。
那男人脸上挂着令人作呕、不怀好意的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伸手就要去拉姜云禾的胳膊,嘴里还嘟囔着:“小娘子,来这烟花之地,不就是寻欢作乐的吗?陪大爷我玩玩,保准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敖景安见状,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上脑门,瞬间熊熊燃烧起来,那火焰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顾不上自己此刻醉酒后绵软无力、几近失控的状态,猛地一拍桌子,“哗啦”一声,桌上的酒杯被震得东倒西歪,酒水洒了一地。
“找死!”说着,他便朝着那男人冲了过去,脚步踉跄得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却带着不顾一切的勇气。
那男人被敖景安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可定睛一看,见他脚步不稳,醉态尽显,又不屑地哼了一声,满脸鄙夷地说:“你个醉鬼,少在这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想英雄救美?”
敖景安用尽全身力气,攒足了劲,一把将那男人推开。那男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脸上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
敖景安趁机将姜云禾紧紧护在身后,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关切与心疼,那眼神,仿佛能将她融化:“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的声音虽因醉酒而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却透着无比的温柔与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