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手往床边挪动了下,在我手边坐定,接着说:“在2205年时,出现了一个叫做时间溯行军的组织,哦,这个组织的成员就是你见过的那种怪物,当然不止那三种,还有其他样子的,反正都长得挺有创意。时间溯行军的主要目的是通过穿越时空、刺杀重要历史人物或者扰乱重大事件来改变历史。相应的,为了保护历史,世界各个国家政府联合起来成立了时之政府,寻找并组织有灵力的人担任审神者,从历史传记和民间轶闻的名刀古剑里召唤刀剑付丧神打败时间溯行军,维护历史的正确走向,达到维护现世安全的目的。以上就是这个世界目前的基本情况。”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可算不上什么重要历史人物。”
他摇摇头,接着解释:“因为你有灵力,他们认为你也是审神者。刀剑付丧神虽然武力强大,但他们也需要由人带领,这便是审神者的作用。每个审神者都有自己的本丸,审神者负责管理照顾自己麾下的付丧神,平时和他们一起住在本丸里,有任务时安排他们出战,必要时可能也需要指挥他们战斗。”
讲到这里,青年沉下声音,表情也一扫之前的亲切散漫,冷得生人莫近:“但审神者最重要的作用是为付丧神提供灵力。也因此,时间溯行军对审神者从来持赶尽杀绝的态度。为了保护审神者不被时间溯行军发现、杀死,每个本丸皆处在不同的时空纬度之中。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我的本丸。我猜,你大概被卷入时空缝隙,却极其好运没被乱流撕碎,反而流落到我的本丸附近,又凑巧捡到一把药研保护你。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倒霉呢还是幸运呢?”
我听的一头雾水:“捡到一把药研?什么意思?”
“那个小孩就叫药研啊,他是刀剑付丧神之一,名叫药研藤四郎,你是不是在哪里捡到一把短刀然后把他召唤出来了?”他伸出食指轻点两下我的额头,“所以我说也不知你运气到底该说好还是不好,药研藤四郎虽然是短刀,战力有限,但不得不说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点可取之处。”
“我是在山洞里捡过一把匕首,哦不对,照你的说法应该是短刀,刚想拔出来看看时他突然出现了,原来他就是那把刀啊!”我恍然大悟——个屁啊!妈妈快来看啊刀子成精啦!不是说好的建国以后不准成精的嘛?马克思唯物主义观摇摇欲坠啊!
可能我三观破碎的样子又愉悦到了他,长发青年捂嘴轻笑,接着出声安慰:“别怕,以后你会见到各种各样的刀剑付丧神,他们虽然名字里带个神字,但本丸里的只不过是些分灵、亦或者叫做复制品罢了,没有什么神灵的架子,大部分还算好相处。对了,至于你关心的怎么才能回去……目前而言我也不知道答案,但通过时空缝隙是不可能的,一来危险性太大,你有极大的可能会在乱流里粉身碎骨”’
他顿了顿,神色慎重起来,令我也不禁竖起耳朵,更加专心听讲:“二来,就算你平安通过了缝隙,另一端是哪个时空也是个未知数。要知道,时间溯行军一直在扰乱历史,使其出现无数个分支,千万个分支里,要有多好的运气才能赌对那一个你想要去的时空呢……”说到最后,他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表情也不复生动。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刚刚醒来就听了一耳朵震惊我全家的信息,满脑袋糊涂官司的我只能放下礼节,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我在他眼前挥挥手,他条件反射般握住我的手腕,抬头看我时眼神已经清明,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唔……权宜之计是你暂且先担任审神者,之后再慢慢找回去的办法。你没在时之政府办过入职手续,稍微有些麻烦。不过既然能召唤出药研,那便说明你有成为审神者的资格,时之政府肯定巴不得你留下,毕竟有灵力的人实在太少了。而且时之政府也有相关的权利、设备和技术,有这些回去的希望会更大,我也会帮你的。”
他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等过一阵子你伤好了,我再带你去办手续。在这之前你和药研先在我这里住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要怕麻烦我,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想知道的,尽管随时来找我,我就住在楼上。有机会我带你到处逛逛,这栋小楼在本丸中心,去哪里都很方便。”
只能如此了,我垂头丧气,还以为找到人问路就能回家了呢,结果……直接给我换了个时空啊!
他站起来抚平衣服,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弯腰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听说过神隐吧?虽然刀剑付丧神由审神者灵力而生,对审神者天然具有很高的忠诚度,但也出现过付丧神太过喜爱审神者而将其藏起来的前例。被神隐藏,消失于世——这就是神隐。”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继续说,“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让付丧神知道你的真名,可以起一个伪名,或者叫代号。”
说到这里,他蹲下身子单膝着地稳住,向我伸出右手:“我叫流岚,你呢?”
我想了想,握住他的手回答:“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记住了,名字、嗯……叫我佳期就好。”我也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晃。
“佳期?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的佳期?”
“你也知道?很美的诗吧?”
他更高兴了,拍拍手感叹:“那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啊!不说了,凭我们这么有缘,以后你叫我哥哥,我罩着你!”
“你才多大啊就要当我哥?”我不服,流岚看起来也才二十岁的样子,应该和我同岁吧,甚至有可能比我小啊!
他两手在身前快速比划了一个数字。
“不是吧你那么L——”
在他“和善”的眼神警告下我艰难吞下那个“老”字:“让我叫哥哥什么的,真的不是占我便宜吗?咱们差了一辈吧而且你看起来根本不像四十岁!”
“四十怎么了?灵力者老得慢!再说按现世的时间而言,你现在应该是二百二十岁,四舍五入比我大了两百岁呢,我还没嫌弃你老,你有什么好说的!”他把脸怼到我鼻子跟前,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对着青年光洁的脸,我无语凝噎。早出生两百年是我的错吗?不过看在他救了我、收留我、还愿意帮我回家的份上,我就认了这个哥哥吧,默默咽下一口陈年老血。
他又拍拍我的头,得意地简直要翘尾巴。
“哦对了,为什么我能听懂你说话却听不懂药研的呢?”
“这个啊”,他摸摸下巴思忖道,“我跟你说话用的是同一种语言,所以交流没问题,平时跟刀剑付丧神也这么说的,他们的话在我耳中也能理解,可能因为我们都是这个时空的生物,本丸里也自带有翻译装置的缘故吧,不然来自世界各地的审神者以及来自不同时代的刀剑们怎么交流?至于你,大概是因为你并非这个时空的人,身上的时空重叠紊乱,也没有在时之政府走过明路,你的药研跟你的灵力暂时没适应好,各种原因兼具吧!等过一阵他适应你的灵力,这个时空也接受了你的存在,你们就能正常交流了。”他摇摇晃晃地站直,斜乜一眼门扇,拉长胳膊抻了个懒腰道,“好啦,别想那么多,养伤要紧,我先走了,你的药研也差不多要进来撵我了。”
我顺着流岚的视线看去,一道纤瘦的身影跃然映在门纸上。
我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释:“那个,我俩之前也差不多算相依为命了,他可能有些紧张过度了,不过药研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一直挺照顾我的。”
流岚一下子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食指戳了戳我额头:“小妹你别太单纯了,有的刀剑付丧神虽然看起来一副孩子样,但他们全——部——是经历过长久时光和契机才能生出意识,之后再被人召唤出来。换句话说,都是些老刀成精。计较起来,哼,你还得管他们叫老祖宗呢?”
“什、什么?”我破裂的三观几次三番遭受打击,已经要被碾碎成渣了……
流岚又被我一脸懵逼的样子逗乐了,边往门口走边嘱咐我:“我先走了,本丸里净是些刀子精,所以没有会治人的医生,有什么事也是我家刀帮忙的。一会最好让你家药研给你看看伤口。由于一些缘故,他几乎可以当作半个老中医了!那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以为你昏迷不醒时伤口是谁给处理的?”
“哦……”尚在接受三观碎裂冲击的我暂时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呆愣愣应下。
等我回过神来,药研已经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床铺前,整理好纱布、剪刀和颜色诡异气味更诡异的药糊等物品,认真的看着我,做了一个解开衣服的示意动作。
“咳……”流岚啊,哥哎,求你回来吧,太尴尬了。
就算我知道他不是人是个付丧神、老刀精,年纪大到能当我祖宗,但对着这么一张年轻漂亮又纯洁的脸宽衣解带敞胸露怀什么的,臣妾根本做不到啊!
况且昏迷的时候药研帮忙包扎我可以不介意,反正那会儿没有意识,但现在我是清醒的啊!对着一张未成年脸脱掉上衣什么的,这是猥……亵吧?一定是猥……亵吧!我会被抓起来接受改造重新做人的啊!
我憋红了脸,磨磨蹭蹭死活不想面对现实,好几次试图接过东西来自己处理,又屡次被药研坚定的眼神逼退。
好的,现在场上陷入僵持状态了!双方队员目前没有什么大动作,只见一方队员严防死守另一方则蠢蠢欲动,两方队员针锋相对尴尬指数一路飙升……
什么啊请不要用播报比赛实况的语气来让我更加难堪了啊!我会忍不住以头抢地的!
见互瞪半天没有实质进展,药研轻扯我的袖口催促。
我也不忍心他一直跪坐着,这样很难受的好吗只要试过就知道了!眼一闭牙一咬,像得了帕金森一样颤颤巍巍地解开扣子。幸好……幸好是伤在胸口正中,捂紧两边只露出正中间的伤口,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况且事业线什么的对于我而言也是根本不存在的,不然、不然真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动手了!
啊,有朝一日我竟然为平胸而感到欣慰,真是够够的了!
我胡思乱想着分散注意力。
药研动作很轻,丝毫没触疼我的伤口。药糊抹在伤处的清凉感让我轻嘶出声,他手下微停,抬起紫色眼瞳看我。我摇头说:“没事,不疼,感觉有点凉而已。”
不行,太娇气了,照顾我已经算麻烦他了,一点点凉都受不住还像不像个成年人了?
包扎时因为要把纱布从前胸到后背斜斜包一圈,便只能让药研坐在我背后,我忍痛将纱布环过胸前,再由他接手继续绕后背,之后把纱布卷递回到我手里,就这么循环往复交替进行。
不用直面他也让我脸上的热度慢慢降下来。为了我成年人的尊严,不管怎么动作我都咬紧牙关不吭声,他手下不停,加快速度,抹药包扎一气呵成。
“老中医什么的,原来流岚真不是骗我的啊!”趁他利落收拾托盘时我暗自嘟囔。
他收好东西后,扶我躺下又帮我压好被口,捧着托盘欠了欠身出去了。
在他轻轻按压被子的那一秒钟,我差一点张口叫他爸爸了。
算了吧如果叫出来我一定会尴尬到原地升天的!
但是那时的他确实好像小时候爸爸哄我睡觉的样子啊,只差给我拍一拍背了!
哦对,拍背什么的,我在山洞里靠着他哭的时候早就经历过了……所以说,我这是从一个漂亮少年模样的老中医刀子精身上,感受到深沉如山的父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