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可以换取十个人的幸福,你会选择杀死那个人吗?”
蕾娜没有回答。
扎里亚看上去并不在意。
只是站起身,第一次对她说:“跟着我。”
蕾娜跟在扎里亚的身后,在圣殿之中拐了好几个弯。
深夜的圣殿安静地有些瘆人,那时的圣殿的夜晚并没有灯光。
就连穆亚城的英雄,战士骑着战马的雕像在月光之下也泛着幽幽的寒光。
扎里亚带着她来到一扇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木门面前。
一个佝偻的黑袍人影提着一盏老旧的提灯坐在门前,提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蕾娜低下头,圣殿的制服都是白色,在圣殿一个偏僻的角落竟然出现了穿着黑袍的人。
“不要低头,接下来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记住。”扎里亚冷漠地转身,跟在黑袍人的身后。
破旧的木门被打开,吱吱呀呀得发出声响,里面仿佛是无边的黑暗。
黑袍人的提灯照亮了一小点范围,蕾娜这才看清,下边竟然还有连接着底下的通道。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黑袍人的提灯在空气之中晃荡。
蕾娜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出现了光亮。
不安的感受逐渐在蕾娜的心中蔓延。
直到眼前的场景完全暴露,蕾娜的瞳孔猛然放大。
求生的直觉让她僵立在原地。
扎里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如果她方才往后退了一步,扎里亚说不定就会立即杀死她。
这位圣殿的大长老,让蕾娜绝对无比陌生。
但最悚然的还是大殿之中的场景。
烛火在蕾娜的脸上映照出明暗的光影。
宽敞的大殿之中,密密麻麻地摆着无数的人。
诡异的事情在意,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被两两分组地放在一起。
其中一组人的脸上密密麻麻地缠着绷带,而另一组的脸上却是坑坑洼洼的结节。
扎里亚的目光仿佛可以刺穿她的灵魂。
“你没有信仰。”扎里亚叙述着事实。
蕾娜闭上眼,圣殿大长老的教子,未来大司祭板上钉钉的人选,其实是一个无信仰者。
扎里亚的语气变得温和。
“好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当我的继承人吗?”
扎里亚并不在意蕾娜的沉默。
“因为你足够冷漠,能够看清这一切的意义。”
“王城的使节就要来了,他们会带来我们不得不签署的一份协议。”
“在那之后,穆亚城就会沦为王城的附属。”
“而现在,我们有那样一个机会,只需要一些牺牲,就可以摧毁王城的美梦。”
蕾娜睁开眼,坚定地说道:“我做不到。”
扎里亚轻笑一声:“这次你只需要看着。”
“你什么也不用做。”
扎里亚当然清楚,一次的“牺牲”可以解决这次的问题,但王城依旧能派遣更多的使节。
下一次、下下次。
直到小小的牺牲变成他们无法承担起的代价。
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要创造一个,能够完全应对王城的穆亚城。
而蕾娜,将会是这个计划之中最关键的一环。
扎里亚:“我知道你很迷茫,让我来为你解释一下吧。”
扎里亚平静地将“傀儡魔法师”的制作方法告诉了蕾娜,看着蕾娜愈发惨白的脸色,扎里亚说出了最后的计划。
“七天之后,这批魔法师,就会登上前往王城的船队。”
“因为这是新贸易政策到来前的最后时间,会有大批船队出港。”
蕾娜无力地坐在地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将会是新穆亚城建立以来最大的一场风暴,也是最惨烈的海难。”
“出港的船队没有任何人返还。”
扎里亚挥了挥手,白袍的侍从如幽灵一般出现在蕾娜身边。
“带蕾娜阁下回去休息吧,七日之内,就让蕾娜阁下好好地再寝殿里边休息吧。”
左右的臂膀被人拉起,蕾娜被带回了教习的宫殿。
昏昏沉沉之间,蕾娜感受到自己不断上涨的体温。
七天、她只有七天。
她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但为什么扎里亚要告诉她这些……
理智仿佛被侵蚀,她的异状也终于引来了侍从们的关注,他们找来了掌管医疗的司祭,她床边的人来了又去,治愈系的魔法似乎对她失去了效果,似乎有汤药被送进她的嘴里。
她还隐隐约约听到了扎里亚的声音。
“这样也好……至少计划可以完美地进行。”
不、不对。
巨大的雷声从窗外传来,雨线黏在窗户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蕾娜顽强地睁开眼,一名小司祭在她的身边。
蕾娜猛地抓住小司祭的手,声音沙哑。
“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司祭被吓了一跳。
“七月二十一,阁下,您还好吗?”
惨白的闪电映照出蕾娜毫无血色的脸。
今天是——
第七日。
她击倒了小司祭,疯了一般逃出寝殿。
去穆亚港——
密集的雨幕瞬间打湿她的全身,没有纹样装饰的长袍被泥水浸湿,没有人能看出它原本高贵的材质。
头发粘在她的脸上,蕾娜拼命地朝穆亚港的方向移动。
魔力逐渐支撑不住,刚才梦魇之中恢复的神志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那边那个人——瞎跑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快回去——喂!听到没有!”
有人来到她身边想要拉住她的胳膊。
蕾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来者的手臂。
“船队……船队出发了吗?”
来者大抵是认为她的精神受到了什么刺激,耐下心来说道:“你家人是船队的吗?我知道这种天气很令人担心——但你先回去,在外面太危险了……”
船队……已经出发了……
蕾娜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再魔力的加持下疯魔一般朝着穆亚港的方向冲去。
“哎呀!”好心拉住她的人,在身后叹息,“多半又是一个家里出了个有航海梦的人。”
穆亚港正在组织疏散。
蕾娜拉住一个人。
“船队出发了吗。”
她没有力气使用避雨的魔法,看上去狼狈至极。
“这位女士,还未出港的船长我们都在组织抢救了……您是家属吗……配合我们的工作吧……”
有的船队已经离开了港口……
耳边的声音远去,蕾娜执着地询问着一个又一个港口的人。
所有人都对出港的船队的结局心知肚明,倒是无人将她赶走,怜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穆亚港今天有个失去亲人的疯女人。
“魔法师……魔法师……小心魔法师……”
体温仿佛在逐渐失去,蕾娜蜷缩在角落,试图蜷缩起身体,汲取零星的温暖。
一个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蕾娜下意识地抬头,模糊的视线中,来者有着一头极为抢眼的银白色头发。
“你说的魔法师是什么意思?”
蕾娜用最后的力气抓住眼前人的衣袍。
“小心……船队上的魔法师……”
说出最后一句话,蕾娜彻底昏死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蕾娜听到对方小声的嘀咕:
“圣殿的服饰?”
再次醒来,她回到了圣殿的寝宫。
依旧是那位照顾她的小司祭。
“天哪,蕾娜阁下,您终于醒了。”
“您都快昏迷了半个月了……”小司祭看上去絮絮叨叨的,完全没有提起自己打晕她的事情。
蕾娜没有说话,好在她平日里也不是多言的性格,也没有引起怀疑。
“现在……是什么时候?”
“八月三日,阁下。”
“最近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前段时间,有一场罕见的风暴,说是死了好多人……”
“还有还有,王城的那个财政大臣莫名奇妙地死了,扎里亚大长老他们担心的那个什么贸易协定好像也没了。”
蕾娜的脸色惨白,倒是符合大病初愈的特征,夏日的阳光明亮地照射进寝殿。
穆亚城依旧如常。
“对了,扎里亚大长老说圣殿要召开关于海难的抚恤会,说是如果您在这之前醒来的话就让您在这次活动上在民众面前亮相。”
小司祭继续说着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蕾娜坐起身,忽然在手下摸到一张纸条。
在打法走小司祭之后,蕾娜缓缓拿出纸条。
来打扫的仆从都没有发现吗?
蕾娜展开纸条。
上面的字迹像是随意写成。
【别太把圣殿的事情当回事,有什么想做的去做不就行了?】
蕾娜小心翼翼的藏好字条。
那个白发的身影……不是错觉。
数日后,关于穆亚城有史以来最大的海难的抚恤会上,大长老扎里亚的教子蕾娜第一次以司祭的身份出现在圣殿的活动上。
只是这位司祭每次出现都带着厚重的头纱,遮挡住绝大部分面容。
没有人会将这个仪态端庄,气质冷漠的司祭与穆亚港曾经出现的疯女人联系在一起。
她会调查清楚……扎里亚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