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神女大抵也是玉京的神仙,而且和相师的关系不错。卑囚国如今乱的很,出了沅捷那一档子事情,相师愈发谨慎了。
卑囚国内城。巡逻的卫兵增加不少,于此同时果然有一些难民已经在城墙不远处扎起帐篷,升起火堆。还有些难民三三两两在官道旁的树林中,闲谈歇息。目前看来,没有谁主动打破这个平衡。但是彼此的余光偶尔交会,似乎在很关心对方的动作。
相师瞧着菱花的大乌龟实在有些惹眼,于是将它变成一只掌心大小的乌龟搁在肩上。
“你说你小主人进了内城了?”
“应该是的。小主人说我太大了,进去太碍眼,于是把我留在小树林里面。结果那些坏人就把我绑了要吃我!凡人太恐怖了!”
相师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它。凡人对于神仙来说不过是蝼蚁,但是对于这种还未得道,但已经有了灵识的精怪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危险。
相师脚步略带沉重地进城。城防的卫兵见他是个女子模样,便也不加阻拦,相师很顺利地进入了卑囚国内城。城中还是往日光景,只不过居民们的眼神里,不知不觉地多了些警觉,对于不认识的人尤其警惕。
这也难怪。乐猰昨日已经告知相师,在他去惊马山处理雪中魔灵的时候,难民们想要进城祈福,被卑囚国的卫兵和居民拦下,双方恐怕已经爆发过不小的冲突。
街道四处,还偶有张贴着相师的寻人告示,但已经没有什么人驻足流连。想必国主只是将相师袭击他的事情通报出来,并没有提到相师是所谓“月神”钦点的卑囚国驸马一事。
国主心中大概也充满疑虑。
这时候,有几张寻人告示,忽地被风刮上天。相师跟着告示被刮走的方向而去,在一处无人的街角看见了一个梳着朝天髻,眼睛滚圆的小丫头。那小丫头穿红着绿,见有人来,身体一缩躲进了一掌宽的墙缝之中。
相师笑着,走了过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小丫头低着头,正在默念咒语,她的周围升起了一面雾气。
没等相师开口,小乌龟倒先开口了,它嗔怪道:“哎,小主人,你在干什么呀?”
没错,那小丫头正是菱花。她年岁不大,十分灵动可爱。
菱花张了张嘴:“我的龟,你怎么是个姐姐!”
小乌龟道:“我在他肩上呢。”
菱花看了看相师,终于认出眼前的人。她跳出来抓住相师的双臂,兴奋地笑道:“月哥哥!”
相师把她摆正,侧过身子去,叹了口气:“菱花,你不好好在南久泽待着,追来卑囚国做什么?若是你父亲知道……”
菱花面上露出狡黠,她蓦地认出相师的变化,忙道:“你怎么变成月姐姐了!”
相师道:“此时说来话长,你不是正在收集我的通缉文书吗?以前的装扮不太方便行事了。”
菱花咕哝着:“可是你不是卑囚国的主神吗?属国通缉主神,真是闻所未闻……”
相师眯了眯眼:“对了,别糊弄我的问题。你来卑囚国做什么?这里乱得很,你快回去吧。”
相师召呼菱花从街角走出来。菱花有什么话藏在心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卑囚国如今乱的很,你看吧,到处都人心惶惶的。你还是回去吧。”
“是因为那些难民吗?是我对不起你!”
“什么意思?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本想跟着你来看看,但是脚力没你快。上个月某天,在百里开外的地方天降豪雨,我们途径一条河的时候,看见了不少难民被困在河中央,于是我就让小龟去驼他们过河。”
相师一怔,觉得此场景似曾相识。
“我好奇问了一下,他们是哪里的人。那些人和我说,他们被月神所救,然后我说卑囚国祭祀月神。我的原意本是既然你救了他们,你便应该认识他们,所以我希望他们是来拜拜你,好增加你的法力,却没想到河这里的居民发生了冲突。是我好心办错事了吗?”
原来他救过的那个小翠,说的绿鼋正是菱花养的这只乌龟。这只龟本身没什么法术,想必是菱花使了些法力,才教它能驼起难民过河。
相师微微阖眼,一阵头疼,他语气淡漠:“他们本是东国的人。至于他们怎么成为难民的,你可以去问问你那威势不可侵犯的父帝。”
菱花居然是白皐帝君的女儿。相师和白皐帝君闹翻,可和他的女儿似乎关系不错,但也正因为如此,相师才左右为难。
况且,正是菱花的一句话,难民才来到卑囚国。虽然相师并不是什么多疑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禁多想,菱花是不是故意的。
菱花果然委屈起来:“月哥哥,对不起,菱花也只是想来看看你的近况。我回玉京的时候,每次都见不着你,所以我……”
相师很认真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你也知道,我已经离开玉京,你父帝恐怕也不希望我回去。”
菱花几乎快哭了出来:“如果我替父帝给你道歉呢?你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啊?”
她年纪应该也不大。可以想见过去相师对她很是照顾,才让她不远万里来找他。
相师摆摆手,叹了口气:“菱花,看来你不了解你的父亲啊。”
菱花对他离开玉京的事情本就一知半解,也不知道其中谁对谁错,不好评价,只知道一边是她威严的父帝,一边是过去一直爱护她的月神君。她不知道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两人都有些沉默,他们走在城里,俨然似一对颇有些奇怪的姐妹。
菱花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些人,真的都是被父帝魔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