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容猛然抬起脸来,怔怔瞧着韦皇后。
韦皇后却不看她,只是道:“万良娣冲撞了徐婕妤是事实,但据她所说,她之所以会撞到徐婕妤,完全是因为有人在后方推了她一把。”
燕昭容面如死灰。
“当时在场指证万良娣的宫人虽已畏罪自尽,可臣妾已经查出,这宫人早年曾受过燕家大恩,还从她宫外亲人的家中搜查出官银五百两。这五百两银子是官银,有铸档可查。”韦皇后望向燕昭容,“据那人证词,这官银是燕昭容遣人送过去的。”
她唇角有一丝笑意若隐若现,“燕昭容倒是好计谋,让那宫人趁着万良娣遇见徐婕妤时,悄无声息推了万良娣一把,继而冲撞了徐婕妤。即便追查下来,万良娣无心之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想到,这无心之失不过是有人精心算计的结果!”
永平帝面沉如水,“燕昭容,此事你可认罪?”
燕昭容面色惨白,“这事我认,可毒害太子之事我没做过,我不认!”
韦皇后却面向永平帝跪下:“陛下,此事虽牵连太子遇害,但终究是臣妾掌管后宫不利。臣妾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由臣妾处理,将功补过。”
一连串的事早已耗尽永平帝心力,闻得此言他起身道:“那便交由皇后处理。”说罢,不顾身后燕昭容凄惨喊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毒害太子!”径直离开。
事情就此盖棺定论,燕昭容认罪伏诛后,韦皇后自她的寝宫中搜查出解药,经过太医验证,确认是解药后,便给舜华和太子妃服下。
只是舜华体弱,足足昏迷了两日才醒。
他醒过来之时,天刚刚泛白,丝丝趴在他的床沿边,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压在脸颊下。
夜深露重,她不知睡了多久,手冰凉。
舜华只是稍稍动了动,她便立马惊醒过来。
瞧见双眸半睁半闭的舜华,丝丝愣了愣,才猛然跳起来朝外跑去。
紧接着便有一群人呼啦啦冲了进来,太医简直喜极而泣:“殿下终于醒了,快快遣人入宫禀报陛下!太子殿下醒过来了……”
整个东宫都沸腾起来了,人人喜不自胜,奔走相告。御医生怕再出什么乱子,又是重新请脉,又是斟酌着重新写药方,折腾了许久,刚醒来的舜华精力不支,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便跟趴在床沿的丝丝对视上。
丝丝眼睛眨也不眨瞧着他,不知瞧了多久。
舜华动了动胳膊,只觉得浑身无力。倒是丝丝瞧见,连忙握着他的手,“殿下想要什么?”
舜华反手握着她的手,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而后往里退了一些。
他们相处太久,即便舜华一字未说,丝丝也明白他的想法。
她脱了鞋袜,爬到舜华让出来的半边床上,像在长乐宫时,依偎在他怀里,说着悄悄话。
“我很担心你。”得知燕昭容认罪伏诛之后,丝丝便明白,舜华中毒,不过又是一次临时起意的将计就计。
这些年,他们便是靠着这些临时起意的将计就计,多次化险为夷。
可即便如此,她对舜华的担忧依旧不减。
尤其是他陷入昏迷,怎么都无法叫醒之时。
舜华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轻声回道:“我知道。”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悬崖边沿求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不能逃脱,无法后退,只能沿着边缘继续走下去。
东宫遭此无妄之灾,想来永平帝甚是愧疚,因而又令人送来不少赏赐珍玩。舜华将大半珍玩分别赏赐给了太子妃和万良娣,只留下一件送给丝丝。
彼时丝丝正收拾行囊,准备外出。瞧着他手上羊脂白玉雕刻成的通透匕首,拇指大小,圆圆润润,十分喜人,不由得笑了起来,“为什么单留这个送给我?”永平帝赏赐的一堆珍玩,其中不乏更好的玉器。
舜华却说:“这个给你,你要把它转送给我。”
丝丝稍一思索便明白他此举动的含义。她从舜华掌心接过玉匕首,把玩几下,让玉染上她的体温,而后又郑重其事拿到舜华面前,“我会成为东宫最好的利刃。”
舜华连同她的手一起握进掌心,眼底不知名的情绪翻滚着,“丝丝,你可曾怪过我?”
掌心的手纤细修长,原本是该奏响美妙琴弦的手。可是为了他,却甘愿抛下七弦琴,手执利刃,为他抹去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
丝丝歪着头瞧着他,眼底是狭促笑意,“我等着有朝一日,能再为锦哥哥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