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自一旁的红匣子中,拿出一方印章,盖在其上,“到时候你就将这个给户部尚,他自会明白。”随后又长叹口气,“迟早要面对的,不如早些入局,还能提前洞悉局势。”
沈暨白闻言,瞬间明白了许宗话外弦外之音,面色顷刻沉了下来。
许昭一楞,疑惑道,“我们要是执意不入局,背后操手还能逼我们入局?”
“祖父虽远离朝堂多年,但作为开朝元老,势力虽不说是权势滔天,但毕竟年少曾跟圣上拜过把子,有生死患难之交。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觉得那人不忌惮这些,是为何?”
许昭愕然,“你是说这是圣上默许的?”
沈暨白点了点头,“虽祖父一心想远离朝堂,但是其年少时,累积下的人脉、势力,便就注定他无法真正远离朝堂。”毕竟,是和景行帝一块开朝打天下的,关系早已不自觉渗入大乾内部。
如今的大乾,太需要位明君挺身而出。这位明君,不是循规蹈矩的,若只是简单重复祖宗的旧制,是无法扶起这岌岌可危的大乾。相反,更应是位大刀阔斧、另辟蹊径的明君。
而,要做到这一切,需要一位他信任的人,或者是他信任的家族前去扶持。而这个人,这个家族得有一定威严,便于明君初显时,能带动朝堂之人拥趸他!于是,这位年老的帝君,想起了曾经同他一起打江山的兄弟,远在荆州的许家。
“昭儿,你前去京城,要多思慎言。那儿不比荆州,一步错,满盘可能皆输……切记,多听暨白的话。”许宗站起身来,拍了拍许昭的肩,未说几句,便掩口咳嗽起来。
沈暨白见此情形,将热茶递了上去,“祖父近来身体可好?”
许宗接过热茶,饮了几口,咳嗽方可止住,“都是些老毛病。”说着,托起沈暨白的手,“以后,许家得靠你了。昭儿心性过于耿直,若是放到战场之上,倒也不担心什么。可是,若真去了朝堂当中,我担心其斗不过那些文官。”
沈暨白俯首磕头,“我会的。”
许宗点了点头,将其扶起,又道,“听说,宋煜徒儿也一块跟来了。”
沈暨白愣了下。
很快又想通了,许宗、宋煜当初是一块随着景元帝打江山的功臣,两人一文一武,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可惜,宋煜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却在待人接物这块,差到一塌糊涂。耿直的性格,得罪了官场中不少文官。
加之,景元帝当初有意削弱武将势力。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们,都有意无拉踩宋煜几脚。
而宋煜呢?也不多做解释,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无需费时间去解释。可终是三人成虎,谣言多了,听者也就信以为真了。
随后,在景元二十年的兵部改革中,被请回老家去。美其名曰,告老还乡,赐从三品镇远将军。不过,将帅失了兵权,给了官衔再高,也都是虚名。
而那时,自己也早已告老还乡,不掺合朝中之势,所以也只能去信一封,聊表安慰。
昨日,收到许昭来信,想起旧人之姿,遂又问了起来。
沈暨白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便让其先下去休息了。”
许昭叹了口气,“之前,没少听宋煜夸她,说其聪敏坚韧,为人正直。如今,她即来了许府,我也该见她一面。”
沈暨白嗯了一声,“我会与她说的。”
天色白蒙蒙的,已有晨光破层云而出。
柳如意起了个大早,一开门,见沈暨白在其门口来回踱步,走近问道,“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沈暨白顿了会,“祖父想见你。”
柳如意一听这话,愣了愣,明显未料想到许老开口要见自己。
于是,自心中暗暗揣度起原因来。难道是因为阿父是礼部尚书?很快,她否认这个想法,毕竟,许老什么权势未曾见过,加之他早就归隐,自是没必要借此巴结礼部。
一个念头自柳如意脑中迅速闪过,她记得,师父曾没少在他耳边叨叨,他有个手无寸铁之力,舌却可战群儒的故交,好似也是荆州之人。
淡淡晨雾笼在柳如意肩上。
沈暨白见其迟迟未说话,“确是有些冒昧。只因祖父与宋将军是故交,交情甚笃。因你是宋将军徒弟,又闻你来了荆州,故想一见。若是你不想见,我找借口推辞掉。”
柳如意摆了摆手,俯首一揖,“是我的错。昨晚就应前去拜见许老的……”
日光渐亮,霞色喷薄欲出,柳如意随着沈暨白来到大堂。
柳如意俯身向许宗行了个礼,“如意拜见许世伯。”
许宗望着她,一身飒爽英姿,果如宋煜所言,虽其有意敛住身上的锋芒,可眼中的那抹聪黠却是骗不了人,“不必拘礼。坐下吧。我和你师父宋煜是故交。”
柳如意道,“师父也曾没少向如意提起你,赞叹说您才情盖世,一身儒家之风。”
这话一说,许宗越瞧越觉得柳如意讨人喜欢,“宋煜那老头倒是找了个好徒儿。倒没习得他那个榆木脑袋。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
或是心中觉得女子为官不易,又陷入皇位之争,许宗又叹了口气,“这条路,你若走下去,确实苦了些。不过,老夫相信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在这官场,是非对错,正直善恶,或许会被一时阴暗蒙蔽,但迟早会有拨云见日的那日。”
许宗似是盯着她,又似透过她,对远方昔日故友所说。
柳如意深深一揖,“如意谢许世伯教诲,日后定谨记于心。”
许宗闻之,欣慰一笑,自身后拿起一长盒,递给柳如意,“之前托工匠打造的长剑,本想送给宋煜的,迟迟为未送出去。不过,如今看来,它似乎等来了个好主子。”
“太贵重了。”柳如意推托道。
“这把剑,宋煜如今也用不上了。放在许府,也是让宝剑蒙尘。”
柳如意见许老甚是热情,只得接过盒子,将其打开。
只见其刀鞘漆黑,柳如意伸手将剑取出,用力一抽,顿时一道寒光闪过,而剑身似是经过烈火淬炼,已是黯然无光,柳如意足尖轻点,来到外头庭院,抽剑轻轻一划,所经之地,树叶、枯枝簌簌落下,“好剑。”
“如意谢许世伯。”耍完剑后,柳如意甚是流利地将剑插入剑鞘。随后,又是一个箭步,闪到了许宗身前,跪地行了个谢礼。
许宗大笑,“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