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听着简单但不轻松,陈会安在生死轮里当过教书育人的老师,也做过顽皮可爱的学生,当过初为父亲的士兵,也做过青春叛逆的孩童……
矛盾,困苦,感动……
他强大的共情能力让他在做了这份差事之后夜不能寐,时常顶着一双通红的双眼见人,但又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做下去。
他在鬼市做了约一百多年的魂度者,终于被自己弱小又敏感的情绪打败,便辞了这个身份,悄然无声地离开了鬼市。
不过陈会安在这一百多年间帮助的鬼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大家在茶余饭后闲来聊天时都会谈起这个带着个面具看不清脸,爱穿花衣服但穷困潦倒,头顶吉祥如意的卷云纹发冠支着一个破烂摊位的魂度者来。
鬼界若是谈起一个人来,那必然是轰轰烈烈地添油加醋。
把女子无意掉在地上的钗子说成有情人异居两地的情深相思之物,把今晚吃的一根普通面条说成经鬼市大厨之手揉搓九九八十一天成就的黄金面条。
不过鬼界向来爱热闹爱八卦,故事的主人翁也就随他们这样去了。
但一谈起这位魂度先生来,大家倒是笑得欢快——只言片语两袖清风,意思是话不多收钱少而且办事效率高。
只是每每问起名字时,这魂度先生就摇了摇头,鬼们以为他是某个淡泊明志的仁人志士所化,更是对这种有高大上心志者敬佩几分,可聊人怎么能不知名?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众来自天南海北的鬼说他说得起兴,一只在鬼界颇有威名的大鬼手举一杯冒着白泡的麦芽酒,一拍那桌腿长短不一的木桌,说:“那他可真是声名四方啊!”
“来,让我们敬一敬这位声名四方先生!”
“敬他!”
“敬他!”
……
“我逛鬼市常常听人谈起你,就想着让赤青给你在鬼市修个鬼房子立个名号,可没想到你突然不告而别,”黑白无间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我看过你的画像,虽然没有脸,但是身形与你几乎无异。”
“大家都以为你换地方支摊去了,但此后再也没找到过你,没想到你却与这些个曱甴物混在一起。“
赫暄在角落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听到这句就是破口大骂:“什么个曱甴物?我们明明是为民除害,一天到晚只知道捣乱的是你们!特别是你那个丑陋无比的赤青丈夫!”
黑白无间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仍然看着陈会安的眼睛:“鬼市除了你外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尽心尽力的魂度者了,你当年为何离开?”
陈会安深吸一口气:“我看淡了。”
“看淡了?这话骗骗天真的小鬼可行,但是你骗不了我。”
黑夜下凉风森森穿过草房,黑白无间的眸子里透出各色的光来,她盯着陈会安,看见他手死死攒住自己的花色衣裳,“鬼市的众鬼想你想的紧,发觉你不在之后,就把你最后一位魂度的人——”
她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吊起来,打了个半死。”
“什么?”陈会安抬起头,抓着衣裳的手又缩紧了几分。
就在这所有人都悬起一根筋听接下来的故事的时候,赫暄看热闹不嫌事大:“玉米精!还有没有新鲜的米花!给我来点!”
胜收:我真的对这个风神感到无语了!
胜收笑着走到赫暄身旁,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从衣袖里拿出两个拳头对着还笑呵呵的赫暄“邦,邦”就是两下:“你还是睡着了最好。”
“所以这位魂度先生,你究竟在鬼市发生了什么?离开了鬼市去了哪里?又为何和这些与鬼界不共戴天的人混在一起?”
陈会安深叹一口气,找了个就近的长凳坐下,他将手肘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