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照儿这番话一下子抓住了围在摊前的小娘子们的心:“吃了如意酥,来年必定事事如意!”
娘子们听的心动,一人要了一小包。梁照儿边收钱边装糕点,又说:“娘子们吃的好了,不妨替奴家宣传宣传。四时节气,梁家食肆都有应季的吃食,各位不妨多来瞧瞧。”
正巧碰见李鸿从渡口巡视了一圈回来,他腋下正夹着放图纸的竹筒,手里还攥着半张凉了的饼。
梁照儿将摊上的事情交给关大娘,立刻提了三小包如意酥叫住李鸿,“大官人,老远就瞧着您过来,从前也是结下缘的,官人事忙奴家不敢打扰,可瞧见了不孝敬一番就说不过去了!”
她将如意酥推到李鸿手边,“这是新做的如意酥,官人赏脸尝尝,若觉着不错这还有些尽管带去与同僚们试试。”
李鸿曲颌瞧了一眼如意酥,笑道:“娘子见外了,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收下了。”
梁照儿应了一声,又转身进去给李鸿拿了个竹筐,“官人手上东西多难行,给您个竹篮挎着,下次再来时还给奴家罢。”
李鸿瞧破了梁照儿稚嫩的心思,也乐得受用,“那便多谢娘子了。”
他提着几包如意酥回了州衙,将竹篮放在柜子上,拔腿便去了正堂。
韩知州正在案前批阅公文,见他一来便将笔放下,“翼云巡堤回来了。”
接连两次与韩知州的会面让李鸿在他那儿挂了名,李鸿拿出两包如意酥笑着说:“从瓜洲港回来便遇上梁娘子,她送了两包糕点,说是新花样,请知州品鉴。”
平白送上司东西会被人认作贿赂,可有了巧宗和说辞倒很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李鸿深谙此理,他既不必自掏腰包,又能借机汇报工作在知州面前混个脸熟,何乐不为?
韩知州眯了眼睛看着那糕点,点点头说:“给我这种只知哀梨蒸食的人倒是浪费了,我家景哥儿爱吃些则个,多谢你提来,我带回去给他尝尝。”
李鸿闻言应承道:“听说小郎君中了经魁,虎父无犬子,想来不日知州父子二人就可同朝为官了。”
韩知州内心欢喜得很,面上仍谦虚道:“侥幸,侥幸!”
他又问:“近来港口之事可有甚么进展?”
李鸿汇报说:“好在瓜州港地势还算平坦开阔,虽说下头有泥沙淤积水流过缓,叫人挖开后如今不影响船只通行。只是有一桩难事……”
“尽管说来。”
李鸿措了词,又道:“木材和石料要从青山镇的龙山运来,工头说运输距离远,有些耽误工期。”
韩知州和李鸿说了几句,便叫他出去,示意他自己会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到了归家的时辰,他一刻也不带歇,即刻坐了马车回去。
崔氏正领着女使们布膳,听见门房小厮进来通传说主君的马车已经进府了,便立刻叫身旁的胡妈妈去叫两个孩子来。
韩知州进堂屋时,三人已经坐好候着了。他将手里的如意酥递给胡妈妈,“前些时候到外头去忙官务,吃了家食肆还算不错。店主人又送了些新样式来,给这挑嘴的小幺儿弄好端上来!”
韩景彦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谢道:“多谢父亲。”
崔氏冲着胡妈妈点了点头,胡妈妈即刻照做。她寻了个珐琅攒盒,将几只如意酥整整齐齐地码在里头捧着出来。
在一桌子大厨精心烹制的官菜中,梁照儿的糕点显得有几分稚趣。
韩景彦瞧着却很喜欢。
他向来不爱那些规规矩矩的菜式,吃来吃去嘴里都是一个味儿,腻得发慌。
还没用完饭,他就觑了那如意酥好几眼。
韩知州和崔氏互相换了个眼神,眼里皆是一副宠溺之色。
崔氏说:“好了,想吃就尝尝罢,左不过是家宴,没人拘着你!”
韩景彦是个拧性子,原本他是想吃的,可被崔氏这么一打趣竟硬生生地忍到用完饭了才吃如意酥。
他用银箸搛起一块如意酥,就那么一咬,酥皮便在齿间蹦开。里头的内馅是软和的柿子酱,仔细一抿,竟有一阵芳香萦绕鼻腔。
是桂花的香气。
韩景彦放下筷子,饮了一口清茶漱口,又吃了一块。
如意酥有两种,一种里面加了桂花,另一种则是加了银杏果。加了旋炒银杏果的那块吃起来口感更加丰富,软糯咸脆间交织着酥皮的香甜。
他闭上眼,脑子里蹦出一个在银杏树下捡果子的娘子。
韩景彦问:“父亲可知这食肆在哪?”
韩知州说:“卸盐巷尾临着渡口的梁家食肆。”
韩景彦想起竹筒下的那个“梁”字,忽而感觉一切都说得通了。如意酥的桂花香和定胜糕的沉香……是了,她是惯会用香的。
看来在银杏树下捡果子的不是小娘子,而是从前那位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