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就是这座极乐殿的偏殿,阮进玉之前再怎么日日同先帝待在一起,也未曾去过那方偏殿。
赵公公手脚麻利办事效率很高,那些被严堰拉过来的太医,也全部跟到了偏殿中。
此刻屋中站满了人,太医们都来了阮进玉也不好不给人看,于是老实就医。好歹他说的话不算全部是谎言,他的身体,却是久久处于病弱。
除去本来的身体差劲,现下就是染的风寒未祛。
“大人确实不要伤心伤神,好好休息一番养养身体才是。”
太医被打发走,这处就只剩赵公公和前启。阮进玉还未开口赶人,赵公公自己向前请礼,“大人好生歇着,奴才去禀报一番。大人若有事,这殿中奴才婢子尽管使唤。”
赵公公,也摆明了就是皇帝安插放在阮进玉身边的人。
人都走完,前启才终于敢说话,不觉替阮进玉捏了把汗,“这,大人,前启认为大人得找机会出宫去才行。”
不用他说阮进玉也是这般想的,谁也不想深陷火海。
只是目前情况太过不明,他一时半会也不能行动。
风寒不是假的,这一患可让他吃了不少的苦。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如今天气日渐转凉,一时间养也养不好,来来回回的加重了几次。
太医日日往他这偏殿里跑。
除此之外,阮进玉再无其余行动,每日在榻上躺着,可谓足不出户。
每日的君臣朝会这一事,赵公公没有再和他提过,那便是不需要他去上这朝,倒也省了些事。
这已然是帝师醒后的第四日,在此期间,他再无见过其余人。
前启将煮好的药端上前,“大人,前启按照大人说的,每日找机会出去留意了朝中情况。”
“看此番情况来说,朝中大臣并未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到此,阮进玉就觉得不对了,四皇子即位这件事不说别人,朝中大臣们难免会有些异议。这才刚即位多少日,这段时间该是闹得最厉害的时候。
可是现在前启却同他讲,朝中大臣并未掀什么风浪。
那些臣子都不是吃素的,且各自门立分明。
阮进玉当时在朝,并不记得有多少臣子是四皇子严堰的门生。该是没有的。
反倒是旁的,太子和二皇子门生众多,又派系分明俩立。这么多人,如今怎么可能安然坐的住?
阮进玉来不及收回思绪就一把推开前启,往床榻倒了回去。
因,外头有了声音。他听得真切,是赵公公和皇帝严堰的声音。前启也立马会意,拿着空碗从一旁退了下去。
要让前启挡住往里来的皇帝,是万不大可能的。阮进玉也没指望严堰能就此作罢,于是干脆迎了。
果然,前启的话严堰一个字没听,撇开人径直就跨步入了这殿。
直到严堰快要走到床榻前了,阮进玉才虚虚弱弱的睁了半眼。
眼睛一睁一闭之下,那人就已经到了他的临门面前,阮进玉的身体忽然就僵了,原本脑中想着不装了干脆起身见了礼再说、躲反正是躲不过的,结果半分没有反应过来。
距离太近,阮进玉看到这黄袍加身气势凛凛、再往上的那张脸他甚至看都没看,眼白往后一翻就要再次晕过去。
实是有些遭不住。
却是忽觉一痛,被人捏着下颚骨将脸给扳了回去,“这是做什么?”
语气还是那般散漫,但他的话每每都能让阮进玉觉得有些不分黑白的戾。
帝师只得,怔怔再次睁开眼,随后撑着身子起来,往床上一跪就是一个大礼,“陛下!”
这次他的双手交叠于额门下,往上是额头往下是床板。
严堰没看懂他这忽然又是闹哪样,往床塌边上一坐,也不在乎什么君臣有别,静静望了一瞬面前匍着的帝师,悠悠的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帝师这般大礼,同孤可显得生分了。”
阮进玉这才慢慢抬了头,没管他这虚与委蛇的话,想要起来的身子在看到严堰已经坐到自己床边就在身前时又给缩了回去,他嗓音沙沙的哑意很重,但他扯着嗓子近乎声泪俱下,“陛下!臣惶恐啊!”
“一小小风寒,就能将臣的身子给拖下,臣真是无能,终日旧疾缠身。恳请辞去官职,告老还乡。”
他说是这般说,心中也只想着严堰赶紧同了意,然后立马就跑路。
按理来说,他在朝中那么多年,不论是从古还是当今,大臣既自己有意放弃荣华放弃权力将这权力还给帝王,帝王只会欣然乐见的同意。
若是大臣有用帝王舍不得放人也便罢,阮进玉这般无大用的人,实在没必要留着。
阮进玉说话,半晌听不到面前的声音,才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严堰的神色。
只见那装腔作势了几日的皇帝,此刻终是挂不住脸上的神情,眼神狰狞了一瞬,嘴边带上冷笑,“孤是帝王,你是帝师,断没有老师抛弃学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