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那方殿中出来后,公公迎上身侧。
严堰看了他一眼,令下,“明日膳时多清淡,三食都早一些上。还有,屋中熏香全部撤掉。”
公公恭敬道是,“是,奴才这便下去办。”
然后转了身离开皇帝的队伍,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小太监,年纪较他小上许些,“师父,徒儿一事不明。”
公公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听闻此言不用说便已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也还是教上他一教,“帝师体弱,太医说用食得清淡些好。”
“师父,徒儿是想问后者,徒儿分明记得前些日子公主送来的檀香和藏木花香....”
这香送给皇帝,皇帝用了,且皇帝殿中一直都有熏香的惯例。那便说明皇帝是喜欢这香的,如今却要一朝将殿中所有熏香给撤掉。
公公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开口,“不得妄议。”
虽是如此说,意也多少有些明显,刚刚得知帝师明日散朝会之后还会再来极乐殿,便些许都能联系在一起。
第二日正常朝会,阮进玉仍旧站在文官队列中。
今日的大事没听到什么,于是朝会很快便结束,下了朝,阮进玉记得昨日严堰和他说的让他去极乐殿中辅佐朝政,于是直接往极乐主殿去。
极乐殿书阁中基本于之前的太生殿一样,严堰坐在御案前看着文书,阮进玉一到殿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守着门的御前公公。
按照往来,公公应该在御前侍奉,也就是皇帝在御案前看文书奏折,他便站在旁边随时等候皇令吩咐。嫌少有御前公公不在御前的情况。现下便是如此。
他看见公公,公公同他行礼。
阮进玉顺口问了句,“陛下在里面吗?”
“回大人的话,陛下在阁中。”
没有人领路,他自己进去的。
这极乐殿阁中与太生殿倒是有一明显的不同。太生殿尽管地方又宽又大,整体其间无比通亮。极乐殿不一样,大是同样大,但明显一进门就感觉到暗上许多。
不过再往里走也慢慢变了,内里是灯火通明,燃了很多的烛台。
“老师来的正好,”严堰抬头看向来人,“老师可觉着朝堂局面同先前有何不同?”
严堰口中的“先前”,指的自然是他刚即位的那几天,所谓区别,就是现在和当时的区别。
他其实即位也没有多久,但确实,区别是有的。
“臣以为,如今的朝堂局面比先前清明许多。”
严堰刚上位的时候,朝堂之上就算那些人都是各怀鬼心的,但是新帝刚即位,绝大数的人都处在观察阶段,即便是自己已经身有派系,在那个当头也还是会走稳妥的棋。
但是如今,在他们的眼中朝堂局势分明了,严堰这个皇帝可用的人不多,权势瓦解在各派系手中。自然也就都大胆了起来。最直接的就是那日以释王殿下作为开头。
“老师认为,孤该怎么将局面扭转来些。”严堰又问,他手中的书卷早就放下,如今胳膊撑着案延,整双眼都在他身上,若不是面神懒散,就真是煞有介事的向“自己的老师”请教问题。
严堰是在问他,如今这个局面,该走哪一步棋,就算不为将局势一朝扭转过来,也能制衡一下,下棋,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一时间,阮进玉看着他,竟没有说话,好像是忽然间看着看着就飘走了神。一瞬后才回了神,先斟酌开口,“陛下真要听臣的以为?”
“那是自然,孤自然想听老师的。”
严堰这么说,阮进玉犹豫的那一点想法全然消失,荡然开口一指,“选妃吧。”
“你让孤纳妃?”
不是他让他纳妃,是本来就该纳妃了,身为皇帝,九五至尊的天子,后宫之中怎么可以到现在还没有人?
家族势力和朝堂局势并不是俩条线,自古以来帝王纳妃往往就与权势等因素密切相关,有影响的。再一者,自古帝王位传承是以血脉往下传,那是各个帝王的主意愿,谁不想这个天下的天子一直是自己同族。那么皇室传承子嗣、延续血脉,也就很重要了。
“君在,必当立太子,培养后继之人。”他是这么说的。
严堰虽然现在才弱冠之年,但妃子无妃子,更别说有子嗣,总归要一步一步来,慢慢的也就正轨了。
“陛下,太后前些日子可是旁敲侧击的想要参政。”阮进玉忽然想到,便一起同严堰提了,“太后若是参政,局面更加混乱。太后也正有意给陛下扩后宫,何不顺势而为。”
好在一点,太后并非贤王和武安王之生母,同那二者无太强的联系。所有她是不和贤王武安王那样仇视严堰的。
权力使人贪心,没有做到真正的天下权势执一手的权力,那便算不得真正的权势,高一点,再高一点。即便是太后了、已经是太后了,生出这种心也委实正常不过。
阮进玉说完,才发觉严堰一直没有吭声,转头收掉思绪去看他,才发觉严堰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很久了,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因为惯来如此阮进玉多想了还是旁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