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宁公主?不过是个只知道游山玩水的草包罢了,你还真指望大宋在她手里能有前途”
“醒醒吧……”
听到这些话,酒杯在她指间一颤。
那声音继续道:“那些奏折,定是黎大人代笔,就算她作为女帝培养,这么多年都在云游四方,哪来什么学问”
“还治国之道?得了吧……”
“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女子,哪懂这些?朝中的大臣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有几个服她的?”
“可不是?”
另一人接口,“我表哥在兵部当差,说公主连奏折都批不利索,全靠黎大人...”
手中葡萄酒突然觉得酸涩难咽,宋幼宁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殿下。”
黎扶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他神色如常,修长的手指执起酒壶,慢条斯理地为她添酒。
“你...”
宋幼宁喉头发紧,“听见了?”
“听见了。”
他指尖轻抚杯沿,忽然推过一碟蜜渍梅子,“醉仙楼的招牌,公主最爱吃的,尝尝。”
梅子浑圆饱满,裹着蜜糖,是她最爱的零嘴,但现在却食之无味。
“砰”
宋幼宁猛地站起,斗笠轻纱飞扬。
黎扶宁眸光微动,却见她只是夺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将酒壶随意扔在桌上,看样子是被刚才那番话影响到了。
“回宫吧,本宫还有奏折要批。”"她声音发紧,眼神飘忽不定。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的走了。
黎扶宁跟在她身后缓步走出酒楼,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锋利。
他突然顿住脚步。
“景文。”
他蓦地转身,眼神闪过一抹寒光,吩咐道:
“那些人舌头太长了”
他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声音轻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不用要了”
马车上
宋幼宁老早就听过那些话,但这次在黎扶宁的面前,丢人丢他面前去了……
她面色凝重,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发呆。
而黎扶宁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变戏法样的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香甜气息顿时盈满车厢,是城南王婆家刚出炉的糖油果子。
“殿下。”
他捻起一块糖油果子递了过去,“殿下刚刚未吃饱,吃点垫垫?。”
“嗯”
宋幼宁接了过来,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糖丝黏在唇角。
黎扶宁忽然倾身,拇指擦过她唇边:“臣还记得,您第一篇游记写的就是这家的糖油果子。”
宋幼宁眼神松动,望着手中的糖油果子,陷入沉思:“这你也知道?”
“自然记得。”
殿下头篇游记问世那日,朱雀大街的糖油果子铺排起了百丈长龙。”
“多亏了殿下……那王婆才有了生计”
“微臣听说那王婆因生意不好,早就想关店歇业了,但由于殿下的原因,带去了不少人流,那店才撑得下去”
他转头望向窗外的络绎不绝的商铺:“臣还听说那王婆不但重开了祖传铺面,还收了五个孤女当学徒。”
“倒是无意中帮了不少人……”
黎扶宁慢条斯理的将剩余的纸包放入袖中:“不过说来可笑,满朝大臣议了十年的民生大计,倒不如殿下...随手记的两页闲笔。”
听完这些话,心里好受多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辘辘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她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捏紧手中的糖油果子。
黎扶宁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裹住她单薄的肩,抵抗夜间的寒风。
“嗯。”
“年年如此,微臣都听腻了”
“也不换换……”
他忽然轻笑:,“殿下每出宫一回,礼部那些老学究的折子就能堆满陛下半张御案。”
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替她系着衣带“说什么“牝鸡司晨”,道什么“乾坤颠倒”……”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宋幼宁突然抬头望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车帘被风吹得晃动,月光在他眉宇间流淌。
“告诉殿下……然后呢?”
宋幼宁呼吸一滞,不知如何作答。
“是禁言?”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还是像陛下那般,将非议者投入诏狱?”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
她想起一贯仁爱的父亲曾因为她,确实曾因一句“牝鸡司晨”杖毙过言官。
“臣能斩尽流言,却斩不尽人心偏见”